正月十五,元宵節。
雖然遼東距離京畿之地足有千裏之遙,但此地每逢年關,喜慶的氣氛卻是毫不亞於關,反倒是有過之無不及。
尤其是近些年,朝廷於關外平定了建州真,盡收失地,使得朝廷威勢大震,世代生活於此的遼人百姓更是歡喜異常。
放眼去,氣勢恢宏的城池中,除卻樹梢上的皚皚白雪之外,便是煙花竹的碎片,空氣中還殘存著若有若無的火藥味。
自從建州真覆滅,蒙古大汗林丹圖爾率眾西遷,並不知所蹤之後,遼東經略熊廷弼在獲取了天子的允準之後,便著手東擴,試圖恢複早已國朝實際控製百餘年之久的"奴兒幹都司"。
為了更方便的統籌全局,遼東經略熊廷弼幹脆將其"經略衙門"都搬到了位置最偏遠的開原城。
曾幾何時,自朝廷逐漸失去了對奴兒幹都司的掌控之後,守相助的鐵嶺及開原城,便是朝廷在遼東半島實際控製疆域的最東端。
而這兩座城池也因為毗鄰建州真的故地,最先被老酋努爾哈赤納囊中,為其"建國稱汗"的基。
雖說因為叛徒李永芳的臨陣倒戈,開原及鐵嶺並不似地理位置更加重要的順及清河堡化作一片廢墟,但因為老酋努爾哈赤於遼東的高統治,曾經人口還算稠的開原城短短幾年的時間也淪為了一座空城。
世代生活於此的遼人,死的死,逃的逃,僅剩下些故土難離的老人於城中茍延殘。
待到建州真覆滅之後,為了躲避戰分布在遼東各地,亦或者逃竄至朝鮮的遼人百姓方才逐漸回到故土。
經過這兩年的休養生息,如今的開原城倒也恢複了些許元氣,雖然仍遠遠無法與遼沈這等遼東重鎮相提並論,但也不至於方圓百裏,杳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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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白兄,熱乎乎的元宵.."一座略顯寒酸,但門楣上卻掛著"經略衙門"牌匾的府邸,一位穿緋袍的中年文正領著幾名小吏,笑容滿麵的將幾碗仍在冒著熱氣的元宵擱置在眼前的桌案上,並朝著案牘後埋首於公文中的熊廷弼呼喝道。
自從建州殘餘被朝廷大軍於河套平原剿滅之後,幾乎大半輩子都在與真部落打道的熊廷弼便轉移了注意力,將其全部力用於"開發"遼東之上。
除卻一向畏威而不懷德的蒙古韃子之外,世代居住於此的真部落,熊廷弼也是毫不手,兼施的令其部落首領趕來開原覲見,重宣大明於此地的統治。
現如今,熊廷弼更是派兵越過了"鎮北關",深大明朝廷已有上百年未曾踏足的"奴兒幹都司"。
為此,這段時間熊廷弼可謂是日夜顛倒,就連半月前的"年節"都在理公務,態度竟然比昔日與建州真彼此對峙的時候還要認真許多。
"唔,孟泰兄。"聽聞耳畔旁響起的呼喝聲,眼圈發黑的熊廷弼便是打了個哈欠,朝著來人點了點頭。
朝廷雖是將與其配合默契,彼此共事多年的老搭檔袁應泰調往陝北,擔任寧夏巡一職,但也"善解人意"的為其重新指派了一位搭檔。
周永春,萬曆二十九年進士,並於萬曆三十六年巡按遼東,此後便長期於遼東任職,一度至遼東巡。
在與朝中"東林"關係切的袁應泰尚未被提拔之前,熊廷弼的搭檔一直是眼前其貌不揚的周永春。
"還在憂心塞外蒙古的事?"
一瞧熊廷弼心不在焉的樣子,周永春便是微微一笑,大概猜出了其心中所想,但炯炯有神的眸子中也是泛起了些許驚疑之。
作為在遼東權勢僅次於熊廷弼的遼東巡,周永春自然也知曉了一則近些時日才從塞外傳回來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一支世代居住於"奴兒幹都司"的深山老林之中,並以遊牧及漁獵方式為生的真部落被不斷東擴的兵發現。
經過短暫的對峙之後,這支人數僅有數百人的真部落選擇向大明"臣服",並進獻了對於他們極為重要的皮及頗為見的野山參。
雖說這些所謂的"貢品"在象征意義上遠大於實際意義,但為了方便朝廷日後在奴兒幹都司的統治,熊廷弼還是授意前方領兵的將領對直至真部落予以獎賞。
但令熊廷弼怎麽都沒有料到的是,那支真部落在收到了朝廷賜予的糧食及棉甲之後,竟是告知了一則令其有些茫然甚至說是不可思議的消息。
依著這支真部落所說,如今的"奴兒幹都司"分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個真部落及蒙古部落,其中勢力最強者便是盤踞在烏布蘇湖附近的和托輝特部。
關於這所謂的"和托輝特部",那些終日待在深山老林之中,消息極其閉塞的真人也說不清其來源,隻知曉是一支實力不容小覷的蒙古部落,他們曾在幾年前被迫前往其駐地朝貢。
如若事到此為止,熊廷弼倒也不會有太多意外,畢竟昔日"蒙古帝國"的疆域可謂是廣袤至極,所謂的"蒙古西征"更是充斥於各式各樣的史書上。
這人跡罕至的奴兒幹都司有蒙古韃子出沒,熊廷弼並不到意外,甚至覺得這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但那些真人帶來的消息還遠不止於此,駐紮在烏布蘇湖附近的和托輝特部雖然在"奴兒幹都司"不可一世,但好似也麵臨著強敵的吞並。
他們上一次被迫前往烏布蘇湖朝見,便是因為這和托輝特部剛剛吃了敗仗,需要借此方式維係其統治。
不過在的況,那些真人卻是一概不知了。
消息傳回開原之後,已然許久不曾經逢戰事的熊廷弼迅速便意識到其中蘊藏的危機,一連多日都是撲在此事之上,並接連召見了多位蒙古部落首領,希能夠從這些人口中得知關於"和托輝特部"以及其強敵的消息,卻不想一無所獲。
為此,熊廷弼便寄希於史書及蒙古典籍,希能從中發現些許蛛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