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距離桂林府約莫一千兩百餘裏的廣源州,在年關將至之前,下起了一場鵝大雪,使得空氣中的寒意愈發冷凝。
這廣源州廣源州位於邕州西南,行政曆史可以追溯至唐朝初年,雖然一直由當地土司自治,但始終是中原王朝的領土。
即便戰火紛不休的五代時期,偏居一隅的靜海軍節度使擁兵自立,並最終導致"安南"獨立,這廣源州依舊歸屬宋朝節製。
直至宋仁宗即位,廣源州土司儂智高起兵叛,戰波及整個嶺南,極大程度上搖了宋朝於嶺南地區的統治。
盡管在宋朝大將狄青的運籌帷幄之下,儂智高掀起的叛最終被平定,其本人也被迫流亡大理,但宋王朝於嶺南地區的威嚴仍是到了極大挑釁。
為了進一步約束嶺南土司,宋王朝遂將在此戰中表現卓越的"岑仲淑"封為懷遠大將軍,並駐紮於廣西。
自此,岑氏家族開始於嶺南地區繁衍不息。
與此同時,宋王朝又與"安南國"的李朝發了赫赫有名的熙寧戰爭,盡管這場戰爭最終以宋王朝的勝利而告終,但彼時當權的宋神宋仍以廣源州"荒原,瘴癘"且偏遠難守為由,將廣源州直接賜予了安南國。
自此,廣源州便正式離中國,為了"安南國"的領土。
嘉靖年間,黎朝權臣莫登庸在掌握朝中大權之後,自立為帝,建立了莫朝,一度在名義上統一整個安南,並向明廷稱臣。
但好景不長,在莫登庸病故之後,莫氏宗室訌,後黎朝卷土重來,人心向背之下,莫朝軍隊節節敗退。
直至如今,曾經在名義上統一了整個安南的莫朝疆域已是所剩無幾,僅剩下廣源州一地。
甚至就連這最後的疆域,莫朝也沒能守住,於天啟五年的時候,被後黎朝軍隊攻克,莫朝太上皇及太子均被擒獲,唯有莫朝皇帝在心腹將領的保護下趁逃至明廷境的憑祥土州,得以幸存。
後經過雙方斡旋,莫朝君主同意辭去帝號,並向後黎朝稱臣,於安南國所向披靡的後黎朝軍隊方才撤兵,而莫氏之主也得以回到廣源州,茍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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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府,此地是廣源州的核心,也是莫氏政權在與後黎朝的鬥爭中節節敗退之後,名義上的"國都"。
與遠在遼東的朝鮮一般,安南國在文化習俗上深中原王朝的影響,同樣將辭舊迎新的春節視作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
故此,盡管飽戰火摧殘,以至於斷壁殘垣無數的高平府城近兩天同樣是氣氛熱切,劈裏啪啦的竹聲此起彼伏,尋常百姓的眼中盡是對來年的憧憬。
事實上,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並不關心已然彼此對峙了百餘年之久的莫朝和後黎朝,究竟誰才是名正言順的"正朔",他們隻希來年能夠安安穩穩,免戰火的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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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城中笑容洋溢,滿心歡喜的百姓所不同,位於城池正中的"皇宮",現任莫氏之主莫敬寬正眉頭鎖,盯著眼前的"奏本"長籲短歎。
早在萬曆年間,他便接了自己父親的"禪位",為了莫朝的第八位君主,至今已有三十餘年的時間,而他也由昔日懵懂無知的年,為了背負"國恨家仇"的中年君主。
天啟三年,彼時掌握後黎朝大權的"鄭主"鄭鬆病逝,其長子鄭梉和鄭椿兄弟反目,陷。
消息傳回高平,他激的無以複加,認為複興莫朝的時機到了,遂力排眾議,親自領兵出征,試圖奪回被後黎朝侵占的土地。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
還未等他率兵與後黎朝主力相逢,便收到了鄭氏結束的消息,鄭鬆長子鄭梉順利繼承了"鄭主"的位置。
至此,這一場仗便沒有了任何懸念。
莫朝"休養生息"數十年所積蓄的些許力量在這一仗中損失殆盡,僅剩他率領著數千殘兵敗將,灰溜溜的逃回了高平。
兩年前,繼承了鄭主位置的鄭梉在解決了後黎朝部的諸多矛盾之後,親自領兵攻打高平,導致他被迫辭去帝號,向後黎朝俯首稱臣。
眼瞅著就要到年關了,也到了他向後黎朝"進貢"的日子,眼前桌案擺放的奏本便是今次要"進貢"的容。
"陛下,東西已經都準備完畢了,還是盡快押往升龍吧.."
見莫敬寬沉默不語,其前的老臣便是輕咳一聲,一臉憔悴的說道。
雖說礙於明朝的力,眼前的莫敬寬以辭去帝號,向後黎朝俯首稱臣的條件換取了繼續茍延殘的機會,但後黎朝的"鄭主"野心,隨時有可能發難。
如此張的局勢下,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唔,卿看著辦吧。"聽聞耳畔旁響起的聲音,力憔悴的莫敬寬將思緒重新拉回到現實之中,又是不舍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奏本之後,方才聲說道。
若是放在以前,此次朝貢所進獻的錢兩及珍珠瑪瑙自是算不得什麽,但如今他莫朝偏居一隅,僅剩下廣源州一地,財政很是張,每一次"朝貢",都需要提前半年以上的時間準備。
若是長此以往,無需後黎朝興兵,隻怕他們莫朝部便會因為日益沉重的力發,繼而不攻自破。
"遵旨。"
見莫敬寬如此言說,白發蒼蒼的老臣便是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也出了一抹遲疑的神,好似想要勸諫眼前的君主重整旗鼓,不要過於消沉。
但考慮到後黎朝及莫朝之間懸殊的國力,這老臣角便是出了一抹苦笑,隨即腳步沉重的朝著外間走去。
"嗬,陛下..."
著漸行漸遠的老臣,渾上下滿是頹氣的莫敬寬拿起眼前桌案上的酒盅,頗為自嘲的搖了搖頭。
時至如今,他這位莫朝之主隻能在這"皇宮"耍一耍皇帝的威風了,在外麵卻是萬萬不敢的,以免後黎朝以此為借口,徹底覆滅莫朝。
曾幾何時,他的先祖莫登庸大權在握,不僅隨意廢黜黎朝皇帝,還能並自立為帝改朝換代,是何等的威風?
到了他這一代,卻隻能躲在高平城茍延殘,靜靜等待著王朝的覆滅,他實在是不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