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中吏員的逐一引薦下，初來乍到的廣西巡丁魁楚也算是對廳中的諸多土司們有了初步的認識。

    隨後在簡單的寒暄過後，各式各樣的珍饈味便被擺上了桌案上，同時酒香四溢。

    雖說這些琳瑯滿目的吃食對於在場的土司們不算什麽，甚至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但周圍作陪的皆是與其份相當的土司，且上首還有代天巡的廣西巡頻頻舉杯，故而推杯換盞之下，很快便有土司呈現了些許醉意。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待到賓主盡歡之後，丁魁首揮手示意角落的吏員將殘餘飯羹撤下。

    "恰逢諸位土司今日齊聚於此，本正好有一事要告於諸位知曉。"正當所有人以為丁魁楚準備召來舞樂工為眾人助興，將今日宴會氣氛推至高的時候，上首的廣西巡便是話鋒一轉，聲音很是低沉。

    聽得此話，廳的土司們皆是一愣，而對此早有準備的恩思州土岑燃則是冷冷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本以為眼前的丁魁楚與以往的巡有所不同，但如今來看也是一丘之貉，都是"笑麵虎"。

    前一秒還在言笑晏晏，下一秒便打算翻臉了？

    一念至此，岑燃的眼神愈發冰冷。

    "還請督大人示下。"

    麵麵相覷之下，終是有一名臉漲紅，明顯已是有了三分醉意的土司打破了廳中略有些詭異的沉默，何事需要丁魁首當著諸多土司公布？

    "日前本收到我朝天子中旨，聲稱安南國屢獻降表，請我大明發兵，以戰止戈。"

    迎著在場諸多土司狐疑的眼神，麵如常的丁魁首緩緩自懷中掏出了一封明黃的卷軸，並且一臉嚴肅的說道。

    嘩！

    此話一出，偌大的廳頓時嘩然一聲，平日裏也算位高權重的土司們均是瞪大雙眼，臉上的表不一而足。

    這其中，當屬靖西土司岑燃反應最為強烈，魁梧的軀在劇烈抖的同時，嚨也傳來不知所謂的咕咕聲，顯得極為激。

    本以為丁魁楚今日當著眾多土司的麵，是要推行"改土歸流"一事，卻沒有想到竟然是與數百裏外的安南國有關。

    作為與安南國領土接壤的靖西土司，岑燃對於安南國的況遠比眾人了解的多。

    事實上，在安南國後黎朝崛起之後，莫朝君主每逢戰事失利，於高平逃竄至明廷境的時候，都會經過他們恩思府，雙方打過不道。

    而這些年，莫朝君臣也沒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或於明麵上，或在背地裏，希他們岑氏能夠主介安南國的，甚至給予了列土封疆的許諾。

    自天啟五年，莫朝國都高平被後黎朝大軍攻破，莫氏政權之主被迫辭去帝號，向後黎朝俯首稱臣之後，雙方走的愈發頻繁。

    他岑氏除了沒有直接派遣狼兵介安南國的之外，幾乎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

    而現在，他竟是從廣西巡的口中得知，明國小皇帝有意介安南國，以戰止戈。

    "敢問督大人，我等能否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經曆過最初的錯愕過後，終是有土司反應了過來，其哆哆嗦嗦的聲音也是隨之在廳響起。

    永樂年間，朝廷征討安南胡朝，並最終將其改為"趾布政司"並納大明版圖的那場戰事中，他們這些人的祖上大多隨軍參戰，甚至還有幾家幹脆就是因為這一戰方才被朝廷"列土封疆"，為了世襲罔替的勳貴。

    兩百餘年的時間過去，安南國或將重起狼煙，他們這些人焉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如若大明朝廷仍如前些年那般"積弱"也就罷了，但偏偏隨著當今天子繼位，已然逐漸走下坡路的大明卻是眼可見的強盛起來，尤其是功伐不斷的兵們竟有了百戰百勝的影子。

    尤其是安南國部彼此傾軋多年，雙方的勢力也是大不如前，而占據上風的後黎朝部也是矛盾重重，所謂的黎朝皇帝隻是有名無實的傀儡，朝中大權盡皆被"鄭主"所掌控。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衡量，朝廷倘若真的兵發安南，必將所向披靡，橫行無阻。

    至於所謂的以戰止戈，對於在場的土司們來說，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笑話。

    無論是後黎朝的皇帝，亦或者莫朝的君主，都曾經是大明冊封的"安南都統使"，無論幫誰都是厚此薄彼。

    一旦朝廷大軍進駐安南，必將橫行無阻，重現永樂年間的舊事。

    "諸位土司一向對我大明忠心耿耿，天子於中旨特意叮囑本，務必要請諸位土司相助。"

    在岑燃等土司眼穿的注視中，上首的廣西巡丁魁首微微一笑，給予了眾人一個肯定回答。

    相比較偏居一隅的雲南，這廣西曆來為中原王朝所掌控，故此境的土司們倒是頗為"恭謹"，曆史上曾出現多次廣西狼兵響應朝廷征召，四征戰的況。

    因而朱由校對於這些廣西的土司們也是予以厚，畢竟"廣西狼兵"的名頭就算放在後世，也是如雷貫耳。

    "還請督大人示下！"

    聞聲，沒有半點遲疑，心神激的土司們便是異口同聲的呼喝道，唯恐作慢了，便會令上首文懷疑自己的"忠心"。

    朝廷每一次對外發戰爭，對於他們這些世代傳承的土司來說都是一次莫大的機遇。

    畢竟相比較中原陸地區，朝廷對於邊陲的掌控力實在有限，縱使能夠在短時間威四方，最終也要"分疆裂土"，由他們這些土司自治。

    這一點，曆任中原王朝已然進行過無數次證明。

    "不急，不急。"

    "事關重大，本還要與諸位土司從長計議。"

    眼見得眼前土司們的熱已是被調起來，丁魁楚的眸子中便是湧現了一抹轉即逝的狡黠。

    對於眼前這些土司心中所想，他再清楚不過。

    但今時不同往日，就連那傳承千餘年的水西土司都被"改土歸流"，誰人能夠置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