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明雋一直在說話,但他再未看任何一皇子,眸子半斂,目落至桌面的卷宗。
閔延諭剛一直問,就是怕這茬,結果證明,怕什麼真的來什麼。
從小到大,父皇幾時最先點過他?但點都點了,總歸是要說點什麼的。
稍作思忖,他朝著帝王的方向,“回父皇,兒臣愚笨,實在猜不到孟大人所想。兒臣只是覺得,孟大人一心為國為民,今次這般舉該也是。”
閔明雋:“好一個為國為民。”
停頓須臾,他像是臨時起意,“延諭對這孟清梵評價如此之高,怎地沒見你人上荔山求他指點一二?”
低冷,平緩,不帶一緒的語調,卻似渾圓的木敲打在起了此般心思的皇子心頭上,不偏不倚。
閔延諭不了幾個弟弟一眼,這才品出大哥那句“不做虧心事鬼怪不上門”的妙。瞧瞧他現在,一點也不慌,只除了心跳稍微快了些。
胡地暗忖了幾句,他斂了心神,恭順地回了閔明雋,“父皇,您是了解兒臣的,只喝酒騎馬,對學權謀都不是太有興趣。”
“不瞞父皇您說,兒臣也是起過這個心思的,但又怕把孟大人給活活氣死,了玄鉞的罪人,想想還是算了吧。”
說到最后,和胡鬧無異了。
大皇子和多樂的角忍不住直,閔明雋也是抬頭看了眼自家跳孩子。
“你還知道你有把人氣死的本事?”
幾個弟弟都在謀謀皇權了,他還在溜出宮,和地方惡劣權貴打架,打完了還要在人額心繪豬熊。
閔延諭“慚愧” 低頭。
閔明雋:“中秋為限,你若是找不到心儀的子,為父便替你定下一門婚事。”
閔延諭:“......” 他不想婚,一個人多自在?
太想駁了,但即將付諸行的那一刻,他記起了母妃的話。
“你的父皇最是重義。你是他的親骨,只要你向善,他便永遠會護著你。”
“諭兒,要永遠記得為善者,福雖晚至,但禍必遠離。”
“娘親只想你安穩地活著。”
閔延諭為娘親的低頭,“孩兒知道了。”
這廂剛應完,閔明雋的目便轉了向,鎖住了閔延清,這位最朝中肱骨擁戴、未來太子的最佳人選。
“延清,你如何看待此事?”
閔延清朝他作禮,隨后答:“兒臣亦不知,想法也同二哥相似,孟大人此舉定是在為國為民籌謀。”
話落,沉寂數息,閔明雋忽地冷笑了聲,眾皇子知道,這是他由晴轉的開始。而當他沉下來,勢勢必慘烈,是而心皆似被詭的力量吊高,懸于半空,無著無落。那滋味怎地,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你們可知孟清梵收了新的徒弟,名為四端?”
“太/祖帝師,天下大儒之首,跳過諸皇子再度收徒。孤的面在哪里,你們又算什麼?何為四端?四端是君子之道。”
“荔山這是想做什麼?孤不立太子,他就給孤教養出一個太子?”
欺孤再也等不到自己屬意的太子了是嗎?
六位皇子見狀,皆慌張地出了位置,先后伏跪在了閔明雋面前,齊聲喊,“父皇息怒。”
閔明雋森冷的目落至他們上,良久后,一字一頓,“功誅殺四端者,封太子。”
閔明雋繼位后,第一次向諸皇子提及“太子” 二字。
“多樂,促四境將軍于四月中進宮。”
“初明川務必攜嫡宮。”
*
初夏離開荔山的第二日,便從母親那里得知了宮的消息,想來又是來自嫻妃娘娘。
聽完只是一笑,從到外的放松。
郁眠看兒這般,奇道,“你真不擔心那狼崽子?”
初夏答:“擔心,可擔心又有什麼用?我既不會武功,也不能長護他左右。再則,我替他籌謀夠多了,剩下的,得靠他自己。”
“我只管安心養著便是。”
郁眠細致打量了自家姑娘,確實沒發現愁思,不笑開來,“你倒是想得開。不過這樣很好,多思者,多半是沒好日子過的。”
“如今這世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多了也是無用。”
初夏:“母親可是覺得這世道變了?”
眼下房里只有母兩人,郁眠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有些。雖說表面上看來沒什麼,但看那權勢中心那幾位行為事的方式,便知不妙。”
“則誅殺,逆皇權是唯一的因由。關鍵是這逆沒逆,也沒個界限,只看帝王與權貴心。”
“太/祖在時,可不是這樣。公平,仁,誰的命都是命。太/祖買蔥那也是要給錢的。”
初夏聽完,只問了個與話題不沾邊的問題,還是綿綿的音調,“娘,您說,這致昭妃死的幕后黑手可曾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郁眠愣了兩息,回說,“怕是不會。心狠至此,多數自我。而這自我者,慣會將自己的緒無限放大,從而蒙蔽所有......”
*
孟清梵自太/祖后再收徒,還贈名“四端” 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玄鉞王朝。朝中,市井都在議論猜測,孟大人是不是在借此舉敲打皇家。
而這引發軒然大波的年,整整昏睡了三日才醒轉。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并不是初夏,而是那日同他對打的秦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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