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如期而至,這一天,照例是暫時停工停產的。
同樣,臺風過境之后,整個城市又重新活躍起來,世界繼續高速運轉。
不過,婳卻打算一天慢生活。
幾天后,就要跟隨考古隊開往東海,在這之前得抓住展期的尾,去看一個心儀已久的展覽。
可不知道,歸期何日呢!不僅要來,還要拉著男朋友來。
“哎呦,小郎儂莫愁。
此生只為儂挽紅袖。
三巡酒過月上枝頭,我心悠悠。
哎呦,小娘子儂莫憂。
待到春來又雪滿樓,不負天長不負地久,儂我白首……” 的士車上播著婉轉悠揚的《鴛鴦戲》,每一聲都像含著一口。
婳聽得沉醉不已,把頭靠在程致君肩上,輕聲跟唱著這上海話戲腔的歌兒,聽得程致君一哆嗦。
“別這樣,你這麼嗲我不了,”程致君啼笑皆非,“小姑,你還是正常點好。”
“哼,”婳瞪住他,“姑心好,我樂意,你管我?” “是是是,不管不管……”程致君無奈。
婳接著跟唱,程致君沒敢說什麼,只苦著一張臉。
司機被這小逗得一笑,道:“這麼俊的小娘子,你就讓唱唱嘛……” 婳聽得莞爾一笑,心說,自從剪了寸頭,以前說靚的也只說俊了。
下了的士,來到勁松館前,看見掛在館外的巨幅海報,婳的心更是滋滋。
今天,要看的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呢。
以前也零零散散地看了一些,但從沒遇到這種大規模集中展出名作的展覽。
而且,來的沒有一件復制品,全是原件。
即便不為自己看,只是為了新聞報道,也該來的。
程致君見婳還在發呆,便說:“快進去啊,不是你說要來的嘛,愣著干什麼?” “我在想,很多同行都寫過了,我又找什麼角度好呢?” “另辟蹊徑有那麼容易嗎?”程致君搖搖頭,“你總是喜歡搞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沒必要的,其實……” 剛說完,程致君就后悔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又要挨批了。
果然,婳立刻擰起了眉:“程致君,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還有追求嗎?才剛三十的人。”
說得他像在混吃等死似的。
程致君一句話頂回去:“怎麼沒追求?要什麼追求?” “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出去跑新聞的時候,你是怎麼搞‘復制粘’的?”周圍不時有游客場,婳給他留著薄面,小聲訓斥,“你抄我的也就算了,抄這抄那的,不怕別人找你麻煩?” “怎麼會?我的文字功夫你是知道的,抄得他媽都不認得。”
程致君小聲頂。
“喲,你還得意上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嗎,你?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做新聞的初衷是什麼?我們導師是怎麼說的!” 在大學里,程致君是新聞系的學長,比婳高兩級。
彼時,崇拜他深厚的文字功底,他也喜歡明張揚的個。
很自然的,他們就走到了一起。
每每說起程致君、婳這對新聞系的才子佳人,同學們都欣羨不已。
婳也很慶幸,憑借自己的能力,也來到了程致君所在的單位,為《滬上晚報》的新聞記者。
倒不是為了朝夕相對,只是因為程致君一直說,跑新聞的人經常不落屋,要是在一個單位好歹還能多見上幾面。
那一次,婳聽了他的意見,但也反復提醒程致君,不要為說項,要自己考進來。
幾年下來,程致君坐到了主編的位置上,婳也為頗領導重的新聞記者。
事業收,也該開花結果,才該是人生標配,這些天程致君已經準備向婳求婚了。
可是,婳這子…… 程致君總覺得,把長頭發剪了,子也變得更野了,說話也更沖了。
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育他,像什麼話! 程致君越想越生氣,索一甩手:“我是只會復制粘,我不配看這麼優秀的展覽。
大記者自便吧!” 這番做派,本是想讓婳來哄他的,沒想到婳看都不看他一眼,三兩步就沖進館了。
程致君氣得扭頭就走,下了幾級臺階又覺不妥,便買了瓶礦泉水,立在臺階外等。
沒辦法,這妮子說過,不會等待一個不等待的人。
都要結婚了,還是別鬧什麼幺蛾子的好,畢竟爹媽都認準這未來媳婦了。
刷刷視頻,聊聊天,不覺間就過去了倆小時。
“十一點半了,不嗎?”程致君看看手機,又看看館門口。
這麼等下去實在無聊。
咬咬牙,程致君準備服,慢騰騰往館門口挪步。
將近午飯時間,游客三三兩兩往門外走。
有人邊走還邊揚著手腕上的號牌發圈,給同伴解釋道:“這家中午要閉兩小時館的,我們買了票有這牌子,下午再過來看。”
聽著這話,程致君更納悶了,婳怎麼還不出來呢? 剛要進館,程致君便被保安一攔:“11:40閉館休息,現在不讓進了,下午再來吧。”
“我朋友還在里面!”程致君有些焦急,“我得接!” 保安乜斜著眼:“這麼大的人,總會出來的嘛!” 話音剛落,館突然傳出慌的喊聲:“快來人啊,有人暈了!” 程致君怔了怔,眼見守在安檢門前的保安快步沖進去,便對眼前這保安說:“您讓我進去吧,我看看……” 保安手指了指他電話,程致君這才想起要打電話。
第一次,電話鈴聲響了二十秒沒人接。
再打電話,那鈴聲卻越響越近,出了安檢門。
定睛一看,那保安手里抱著一個年輕子,短發修眉,正是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