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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年明月夜》 第229頁

翌日,長安城,滿城風雨。

金吾衛傾巢出,將在要道上的所有證詞都全數撕毀,但是消息早就不脛而走,傳遍了所有大街小巷,再怎麼堵也無法堵得住。

隆興帝是暴跳如雷,令人火速去查,看看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長安城傳謠,左右金吾衛得令正下去,隆興帝忽想到什麼,喝道:“崔珣呢?今日朝會怎麼沒見他?”

“崔卿告病了。”

“告病?”隆興帝冷笑:“只怕是不敢來吧。”

他厲聲道:“去,他過來,病死了也要給朕拖過來!”

左右金吾衛面面相覷,但仍然道:“諾。”

隆興帝暴怒之時,阿史那兀朵正在神龍殿外,聽了一會,然后轉過,道:“走吧。”

宮婢不解道:“惠妃不去面見圣人麼?”

阿史那兀朵搖了搖頭,布的天空,用不標準的大周話說了句:“要下雨了。”

道:“回宮吧。”

說罷,便坐上步輦,往自己寢宮方向而去,只是經過一個魚池的時候,又讓步輦停下,下來觀賞池中金魚。

只是說是賞魚,眼睛卻一直定定看著池中央的一株蓮花,紛繁細雨落了下來,宮婢撐起油傘,為阿史那兀朵擋住雨點,雨點越來越大,蓮花于風雨中不斷飄揚,但花瓣也同時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凈,阿史那兀朵目不轉睛地看著,忽問宮婢道:“你說這一場雨下來,這蓮花是會更漂亮,還是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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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婢又不會未卜先知,哪里能知道這株清弱蓮花是被風雨摧殘掉,還是會在雨后重獲新生,只能道:“婢子不知。”

阿史那兀朵也沒追問,只是看著被雨點打到折腰的蓮花,說了句:“這蓮花真漂亮,在它死之前,我想將它摘下來。”

宮婢馬上道:“婢子雨停之后便去摘。”

但阿史那兀朵只是搖頭拒絕:“不,我自己摘。”

大明宮的帝王極盡憤怒之時,阿蠻的住,也迎來了一群人。

那是天威軍在長安的家眷。

這些家眷,有老有小,有婦有孺,但歷經六年風雨,家眷所剩之人已經不多了,阿蠻在教坊姐妹的攙扶下來到屋外,何十三首先從人群中走出,他拿著一張撕下的供詞,問阿蠻:“盛阿姊,我們知道你是沈闕的妾室,我們想問你,這上面寫的,是真的麼?”

阿蠻環顧著他們一張張比實際年齡更顯蒼老的面龐,這六年,他們背著敗軍家眷的惡名,盡嘲笑和鄙夷,如曹五郎的母親,就是因為無法忍屈辱而上吊自盡,余下的這些人,一個個只能麻木悲哀地活著,但今日他們忽然知曉,原來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兄弟、們的丈夫,并不是敗軍之將,而是被人陷害,才異常慘烈地全軍覆沒,這讓他們怎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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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鼻子一酸,道:“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沈闕在我面前親口所言,是千真萬確的。”

人群平靜了下,然后忽然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哭聲,他們在哭他們的骨,哭他們的兄長,哭們的丈夫,以及,哭他們自己。

何十三忍了淚,他問阿蠻:“所以我阿兄他們,不是因為輕敵敗的,而是被人害到全軍覆沒,他們不是敗軍,他們是英雄,對嗎?”

阿蠻咬著,點頭:“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英雄。”

何十三笑了,他昂首:“好!我何十三,是英雄的家眷!”

他道:“盛阿姊,我們要一起去告狀了,你去嗎?”

阿蠻刑傷未愈,教坊姐妹擔心道:“阿蠻……”

阿蠻卻搶先道:“我去。”

一字一句道:“我也是英雄的家眷,我一定會去!”

在去縣衙的路上,阿蠻也告訴何十三,他阿兄何九,是去州求援被殺,可憐何九沒死在突厥人手上,反而是在州城門,被自己人了一百零八箭,活生生一個刺猬,倒在了他畢生守護的大周國土。

阿蠻還對何十三道:“此去縣衙,生死難料,你不滿十四歲,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可以不去縣衙,你阿兄他們的冤,就給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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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十三干慟哭的眼淚,他說道:“盛阿姊,我阿兄中了一百零八箭,都沒后退一步,我也不會退的。”

他神無比堅定,阿蠻心中慨萬千,道:“你跟你阿兄一樣,都是好漢。”

何十三扶著,徐徐前行,他忽想到什麼,問道:“對了,盛阿姊,你知道證詞的人是誰嗎?”

阿蠻道:“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

“是誰?”

“是……崔珣。”

第126章

長安縣衙外面, 已經聚集了不看熱鬧的百姓,但是縣衙平日大開、可供百姓進旁聽審案的烏漆儀門,此刻卻大門閉, 讓人本聽不到正堂靜。

眾人翹首以盼,未幾, 儀門忽然開了, 阿蠻等人皆被打出, 何十三因為護著阿蠻, 上挨了不, 火辣辣的疼, 他被幾個衙差架著扔出儀門,撲通一聲伏倒在地, 何十三不顧疼痛爬了起來,大聲道:“為什麼不接我們的訴狀,你們在怕什麼?”

衙差喝道:“閉!若非明府見你們老的老小的小,早將你們捆起來,一人打

一百杖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通曉律法的士子,聞言不由道:“一百杖那是打誣告者的, 你們都沒查,怎麼知曉是誣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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