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號上午,宋冉啟程去更北的城池。
哈維校送最后一路,也隨踏上行程。他不放心宋冉一人,堅持陪一起。他說,如果宋冉出了意外,他無法面對李瓚,更無法原諒自己。
離開時,宋冉隔著老遠看見倉迪寺的穹頂,說:“能繞路去那邊嗎我想送一束花。”
宋冉買了束紅玫瑰,小心抱在懷里,去了倉迪寺。
走進寺廟,上到四樓,將紅玫瑰放在眺寺的小隔間里,站了一會兒。
白的大理石窗外,橄欖樹林綿延無邊際。風聲嗚咽,想起無數次在夢里,他低低的哭聲。
阿瓚,能不能給我一點應
然而,燦爛,熱風吹拂,廟宇安安靜靜,只有一樓底下傳來輕輕的誦經。
宋冉下了樓,出了寺,走過長長的引道,走向停靠路邊的越野車。
剛下臺階,后一陣。
宋冉回頭,一群落魄邋遢的流浪者圍在引道旁的祭壇邊爭搶食。那是當地人供奉上天的。
“那些都是‘孤鬼’。”哈維說,“是戰爭中失去親人,遭遇創傷的流浪者。現在東國有幾十萬這樣的人。平時靠撿垃圾、在寺廟附近搶供品為生。收容所本不夠用。”
戰爭看似結束,留下的傷痕卻遠遠沒有愈合。
宋冉應了聲,仍看著。那些人從頭發到腳丫都是臟兮兮的,背脊佝僂,形消瘦,有些甚至分不清是男是。
他們看著不像是人,更像是,瘋狂無序地搶奪著祭臺上的餅干和糕點。
只有一個人,雙手捧著一塊米糕,弓著肩,低著頭顱,埋首在一旁默默啃咬。
還看著,哈維說:“宋,出發吧。”
“……好。”宋冉走到車門前,又回頭看了眼。不知為何,忽然很難。
這時,一隊巡邏的政府軍路過。士兵對著那群人吼了一聲,轟他們走。那群流浪者瑟著抱著食移開。
那個孤鬼被人影遮擋,看不見了。
落下車窗,問:“Ruan,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宋冉說,“我在想車上有沒有食給他們,他們都是可憐的人。”
正說著,一個亞裔孩跑過來跟路邊的士兵們問路,說要去大扎。士兵指著前邊的公車站說去那兒坐車。
孩揮揮手跑去,正好一輛公車進站。
“就是那輛!”士兵喊道,“快跑!”(Run!)
就在這一瞬間,祭壇旁那個孤鬼突然風一般沖過來。他左腳不便,跑姿怪異,但速度極快地沖下臺階,捂住那亞裔孩的,箍住脖子就往路中央跑。
所有人當場驚呆,來不及反應。
立刻下車護住宋冉。
士兵們剎那間拔槍,瞄準那孤鬼,吼道:“放開!”
“放開!”
那孤鬼蓬頭垢面,衫襤褸,渾的泥污。他左腳似乎有傷,一瘸一拐。沾滿泥灰的長發遮住了面目,看不清表,但他整個人都在極度的驚恐和戒備中,箍著那個孩力逃跑。他一面驚懼回士兵,一面跛著腳拖著那孩往前逃,仿佛后這些士兵要索他的命。
孩嗚嗚著,掙扎著;可他低下頭不斷拿臉頰蹭那孩,竟像是在安。
“放開!不然我們開槍了!”士兵們追上去,吼著,朝水泥地上開槍。
“砰!”的一聲,子彈擊碎他腳邊的水泥。
那孤鬼愈發驚恐慌張,一下子將孩護去后。可他擋住了孩,卻讓自己徹底暴。
“砰!”
一槍打中他小。
他驟然摔倒在地,卻慌忙將孩在下,拿遮擋住,不讓士兵的子彈“瞄準”。
他兩條都有傷,走不了,卻抱那孩,掙扎著,手腳并用著,拼命往前爬。
“放開!”士兵們大聲警告,“不然我們開槍了!”
“這次不會錯過你的腦袋!”
“我倒數五下!”
“5!”
宋冉的心狠狠揪起,沖上去對士兵道:“你們不能開槍!他本沒有武!”
“4!”
“他有力量勒死那位士。”士兵瞄準了,吼,“放開!”
“3!”
可那個人不肯停下,他抱著那個孩拼命往前爬,他的汩汩冒,拖出長長一條駭人的跡。他在地上掙扎,蠕,狼狽落魄得像一條狗。
宋冉:“你們不能這樣!不能開槍!”
哈維沖下車:“宋,這件事我們管不了。”
“2!”
就在那一瞬,那孤鬼許是料到厄運將至,他手肘撐在地上,竭力拖著他那消瘦而無力的,腳膝蓋拼命蹬著,一寸寸往前挪。可他爬不遠了,他還不肯松手,又悲又戚,仰頭天,嚨里突然發出一聲絕的嘶鳴:“啊!!”
“1——”
一瞬間,宋冉的心仿佛被那聲凄喊撕裂。目驚愕,驟然掀開哈維的手,瘋了般朝他沖過去。
瞄準的士兵來不及反應,已扣扳機,追上來的抓住手槍往上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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