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電視臺規模很小、節目很,播出的多是與本地政治、民生、產業相關的新聞和時事。
容雖有些無趣,但也正因如此,在山河縣端鐵飯碗的人,只要家裡有電視,就都會關注山河電視臺的晚間新聞。
山河縣端鐵飯碗的人很多,但家裡有電視的人,只佔一部分。
而這些人在各機關單位的地位,基本都於頂層。
所以說,趙軍的那段採訪在山河縣上層圈子裡,造的影響可是不小。
那邊羅縣長撂下電話,楚安民一個電話就要到了永安林場書記周春明的辦公室。
“老周啊。”聽電話那頭的周春明喂了一聲,楚安民便急匆匆地問道:“趙軍呢?”
“趙軍?”周春明一怔,隨即很誠實地道:“他上嶺南了。”
“上嶺南幹啥去了?”楚安民的聲音瞬間拔高了不,周春明嚇了一跳,忙道:“楚局,就我們林場以前那個老範、範志生,他不調雙馬架去了嘛。
他們那邊鬧大爪子,仨呢。完了實在沒招了,一遍一遍地打電話找趙軍。我尋思咱咋也算他孃家人,能拉幫就拉幫他一把唄。”
“別拉幫了。”楚安民還算耐心地聽完周春明的解釋,然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周春明說:“趕打電話讓他回來。”
“啊?行。”周春明先是接了局長下的命令,然後隨口問了一句:“楚局,是咱下邊哪個林區,又有山牲口禍害人啦?”
“沒有。”楚安民反問道:“你昨天晚上沒看電視嗎?”
“沒有啊。”周春明道:“楚局,咱林區生產任務沒完,平常我也不回家呀。”
說到此,周春明忽然想起一事,便問楚安民說:“對了,楚局。我纔想起來,昨天咱上電視了吧?”
周春明一句話,給楚安民問沉默了。
周春明是真不知道況,還向楚安民追問道:“楚局,他給咱們這些人拍咋樣啊?”
“不咋樣兒。”楚安民說:“咱沒上了,就趙軍自己上了。”
“啊?”周春明一怔,心想難不楚局長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那也不能賴趙軍吶。
就在這時,只聽楚安民繼續說道:“趙軍那孩子說兩句話,說的好。”
“說啥了?”周春明下意識地問道。
“那天不是有個老頭兒,驢子讓大爪子給掏了。”楚安民道:“趙軍看他可憐是咋地,給他往兜塞了二十塊錢。電視臺那小姑娘問他擁呼啥呀,趙軍說的……”
說到這裡,楚安民輕了輕嗓子,道:“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世界將變好的人間。”
聽到這句話,電話這頭的周春明驚呆了。
這是1988年,人們沒經歷過網絡、自的轟炸,也沒見過鍵盤俠們的“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所以趙軍的這兩句話,對人造的衝擊力很大。
雖然楚安民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但在轉述這兩句話的時候,他也是一臉的嚴肅。
“這孩子……”周春明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誇趙軍了。
“老周,趕打電話給趙軍找回來。”楚安民語氣很和地說:“羅縣長剛撂下電話,他跟我說,他昨晚上看完電視,讓趙軍給夠嗆。”
“羅縣長?”周春明有些懵,只聽楚安民繼續說道:“他說今年咱們縣裡的先進個人,直接就給趙軍了。”
“我的媽呀!”周春明被楚安民的話嚇了一跳,今年這纔過去幾天吶,先進個人就定下來了。
關鍵還是縣裡的!
雖然山河縣的主要經濟產業支柱就是林業,但山河林業局也不是每年都有人能被縣裡評爲先進個人的。
“老周,你趕打電話讓他回來。”楚安民再次催促周春明召回趙軍,並道:“完了下禮拜一呀,你讓他上局裡來一趟。”
“行,行,楚局,我知道了。”周春明撂下電話,忙給遠在雙馬架林場的範志生打電話。
在電話接通後,周春明把況和範志生一說,範志生當即應道:“行,老周,我這就往那堡子打電話,正好我們那山場技員,今天上他老丈人家去了。”
這年頭,通訊也不方便。
之前範志生往永安屯打電話,趙軍答應他會去韓宋堡子。自那之後,倆人就再沒聯繫過,範志生也不知道趙軍去了沒有。
但範志生不好再打電話問了,於是就讓山場技員洪聞亮帶著媳婦回孃家看看。
洪聞亮的媳婦,就是麻臉老漢韓仁的閨。兩口子回去,看看趙軍去了沒有。如果去了,問問趙軍有什麼困難沒有。
當範志生的電話,打到韓宋堡子大隊部的時候,宋祥臣和韓仁這兩個老頭子正在大隊部裡吵架呢。
一聽電話來了,韓國正忙招呼兩個老頭兒,道:“爸、宋叔,你們快別吵吵了,來電話了。”
兩個老頭子不吵了,但卻大眼瞪著小眼。
韓國正接起電話,就聽那頭問是不是韓書記。韓國正應了一聲,範志生也自報家門。
兩人簡單地寒暄兩句,範志生問洪聞亮到了沒有,韓國正說他姐夫已經到了,現在在他家裡呢。
範志生想了想就沒找洪聞亮,而是直接問韓國正說:“韓書記,那個啥……趙軍去了沒有啊?”
“他來了,範場長。”韓國正道:“但他一早就走了。”
“走了?幹啥去了?”範志生一怔,他不認爲趙軍能這麼快就能將那三隻東北虎都解決了。
“他回家了,範場長。”韓國正一笑,道:“我們本來說留他住些日子,但他不幹,非說家裡有事兒。”
“那你們堡子的事兒解決了嗎?”範志生問,韓國正道:“解決了,範場長。”
“嗯?”聽韓國正這話,範志生眉頭微皺。如果是趙軍解決的,韓國正得謝謝自己呀。
而這時,只聽韓國正繼續說道:“仨東北虎,死倆、跑一個。”
“哎呦……”範志生有些驚訝地問:“誰打死的?”
爲主管生產的生產場長,範志生也怕管轄林區鬧東北虎、鬧熊瞎子。問問哪個炮手有這般能耐,以後有事還能多一個選擇。
可讓範志生沒想到的是,韓國正道:“就趙軍他爸,趙有財。”
“誰?”範志生不是沒聽清楚,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微微笑道:“趙有財?他跟趙軍去的?”
“不是,他是我們堡子宋叔找來的。”韓國正說:“那趙有財厲害,聽我們那民兵說,他進就給那倆虎乾死了。”
“你整岔劈了吧,韓書記?”範志生難以置信地道:“是趙軍打死的吧?咋能是趙有財呢?”
“真是趙有財。”韓國正道:“打虎天王趙有財。”
“啊?”範志生這回是沒聽清,接著便問:“那什麼王是誰呀?”
他以爲韓國正剛纔說的是兩個人呢。
“是打虎天王,趙有財。”韓國正道:“打虎天王是趙有財外號。”
說到此,韓國正還有些納悶地問:“範場長,原來你們都一個林區的,你不知道嗎?”
“你可拉倒吧,呵呵呵……”範志生笑聲中帶著些許嘲諷,道:“還打虎天王?他外號屠牛炮!”
“啊?”韓國正呆住了,他看了韓仁和宋祥臣一眼,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範場長,整差了吧?”
“什麼整差了?”範志生道:“就我來的前一個月,他上山給人家套戶的大青牤當馬鹿磕死了。”
韓國正:“……”
這時,範志生繼續說道:“完了他擱那麼跑了,套戶找到把頭,把頭找的我,我還上山給他理這事去了呢。”
範志生這麼說,就由不得韓國正不信了。
而這時,範志生又問韓國正,道:“韓書記,是不是趙軍打的虎啊,讓他爹頂上了。”
對範志生而言,他更希那虎是趙軍打的,畢竟趙軍是他請來的。
“這個……”聽範志生這麼一說,韓國正也有些不太確定了。
……
此時的趙家父子,正在五道北山堡外的集市上。
趙有財路過這裡,說啥非要喝碗大碴粥。趙軍拗不過他,只能馱著他爹來到那粥攤上。
還是三分錢一碗、五分錢兩碗,趙有財放下五分錢要了兩碗,大方地請趙軍吃大碴粥。
雖然剛吃過飯不久,但外面這麼冷,喝碗熱粥暖暖子總是好的。
可趙軍一看那碗也不刷,他實在喝不下去。
趙有財可不管那個,唏哩呼嚕地喝了半碗粥,然後大聲問那擺粥攤的老太太說:“老大姐,今天喝粥的了吧?”
“嗯吶。”老太太一努,道:“每天這前兒,半鍋都賣出去了。”
“知道爲啥不得?”趙有財問,老太太反問:“爲啥呀?”
趙有財一手端碗,一手往韓宋堡子方向一比劃,道:“韓宋堡子那邊兒集開了。”
“啊?”老太太一怔,下意識地往韓宋堡子方向看了一眼,詫異地道:“他們那邊不有虎媽子嗎?”
“讓我打死了,呵呵呵……”鋪墊了許久的趙有財,終於甩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啥?”不那老太太吃驚,旁邊長條板凳上,喝粥的、歇腳的,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趙有財。
平常的趙有財,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此時的趙有財,卻是恨自己沒有李如海之能。
趙有財看向趙軍,想讓自己兒子幫著墊個話,可這時候的趙軍,抱著肩膀、歪著頭,看著那大柳樹的樹頭上面。
“這兒子養著什麼用?”趙有財腹誹一句,然後看向衆人,最後對那老太太說道:“前天我在你這兒喝的粥,見的他們堡子老韓頭兒麼。”
“啊,韓大麻子!”老太太似乎想起來了,看著趙有財說:“四道那塊兒,不好幾個虎呢嗎?都讓你打死啦?”
“我昨天打死倆、嚇跑一個。”趙有財說完,溜碗邊吸溜一口粥,那話在他裡說出來,打虎就好像喝粥一樣簡單。
“那你是真行啊。”老太太隨口誇了趙有財一句,還不等趙有財遞上話,就聽老太太慨地說:“以前啊,早些年我們這邊兒哪個山頭都有老虎。”
“真的?”坐在趙有財旁邊的一個歇腳婦,問道:“那我咋沒聽說呢?”
“你多點小歲數啊,你能聽說啥?”另一張板凳上,一個帶孩子的老太太道:“我聽我爹說過,就以前要從咱這堡子上那韓宋堡子。就這麼遠狹,都得五六個人一起走,自己本都不行。”
“這麼邪乎吶?”有人問,老太太點頭道:“那你尋思啥呢?就五六個人一塊堆兒走,老虎從裡躥出去,說拽個人走,就拽個人走。”
“嗯吶!”賣大碴粥的老太太,用手中勺子往五道方向一指,道:“就這裡,老虎啃的人骨頭、野豬骨頭、狍子骨頭全是啊。那傢伙一到伏天,惡臭、惡臭的,都特麼嗆鼻子。”
“那後來那些虎呢?”問話的是趙軍,他也被兩個老太太描述的場景吸引了。
“你歲數小,你可能不知道。”老太太沖趙軍一揮勺子,道:“解放前有個姓郭的,專門打老虎。”
“那我知道,大娘。”趙軍道:“不就打虎將嘛?”
“嗯,就他。”老太太點頭,道:“那人真尿呀三兩天兒就整個虎。”
說著,老太太用手裡勺子磕兩下燜罐蓋,道:“我爹跟我講,老虎擱底下,那姓郭的就擱上邊兒穿過去,本都不怕。”
“人家那是啥人啊!”這時,旁邊有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接話道:“那是打虎將!差一個虎,就打夠一百了!”
衆人這麼一議論,瞬間將趙有財帶起話題了下去。
趙有財無奈地看著周圍人,從這裡就能看出趙有財這個人的格很彆扭。他明明想在人前表現自己,但還不好意思表現的太刻意。
當然了,也是他業務不練。
要是李如海在這兒,一句話就能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侃侃而談,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話掉在地上。
趙軍抿著,斜眼掃了他爹一眼,看到趙有財糾結的樣子,趙軍角微微上揚。
“哎呦!”趙軍猛地回,裝作驚訝地看著趙有財,道:“爺們兒剛纔捎你過來,你也沒說你打虎啊。你能磕死倆虎,那你也尿啊。”
趙軍這麼一喊,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啊,還行吧,呵呵。”端碗的趙有財笑著應了一聲,看向趙軍的眼神,似乎在說:“好小子。”
“你貴姓啊?”趙軍向趙有財出手,道:“咱認識、認識啊,以後我們屯子要有大炮卵子、熊瞎子啥的鬧事,我們也找你唄。”
趙軍此話一出,周圍人全都看著趙有財。趙軍的話算是提醒他們了,三隻東北虎將韓宋堡子鬧的苦不堪言,難保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臨到他們這裡。
“我趙有財。”趙有財滿意地看著他兒子,道:“我家是嶺西,你到十八道崗子,到在永安林區一打聽趙有財,都知道我。”
這個時候,趙有財可沒敢提什麼打虎天王,因爲旁邊人剛議論完打虎將,那中年人更是說打虎將平生打虎九十九。
趙有財的戰績,跟他兒子比還行,哪好意思跟人家比呀?
可架不住他有個好兒子趙軍大聲問道:“趙師傅,你看那個郭威打虎將,你們嶺西還有個伏虎將,那你有沒有外號啥的呀?”
趙有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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