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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不講武德

晚上七點半,寧衛民幾個人走出了BurningProduction事務所所在的大樓。

因為是夏天,此時天仍然很亮,但霓虹燈也已經全部亮起,變得耀眼奪目。

東京的傍晚就這樣來臨了,帶著燈紅酒綠和資本主義糜爛的味道,以及越來越響亮的音樂聲充斥在行人匆匆的大街上,引著腰包鼓囊囊的日本人趕去尋歡作樂,花掉他們很容易到手的鈔票。

不過因為剛剛遭過最無禮的辱罵和驅逐,寧衛民他們都沉默不語。

這種低落的緒和街上那些背著大書包、穿著超短逛街的中學生,手裡拎著大瓶威士忌結伴而行的正裝職員,以及穿著和服在高檔的咖啡店裡進出的貴婦們形了鮮明的對比。

對他們來說,天氣不但悶熱的讓人想要砸爛一切,哪怕那些約約的音樂聲中都泛著鬱悶。

「寧會長,太對不起了,今天我實在太丟人了,面對敵人氣勢完全被制了。我有過失,是我讓製片廠面掃地。」

因為寧衛民走出來后一直沒說話,心裡犯虛的岡本晃剛剛走出大樓門口,就迫不及待向寧衛民請罪。

但他真的多慮了,其實寧衛民只是在想事,並不是生氣。

他「哦」了一聲,回過神來馬上一擺手,示意沒關係。

「別這麼說,岡本廠長。你沒任何過錯,無需自責。恰恰相反,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想要知道的事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而且……」

說到這裡,他轉頭又去詢問邊的公司法務,「間宮,怎麼樣,剛才發生的事都拍攝下來了嗎?」

間宮的年輕律師趕打開自己的手提包查看,然後充滿自信的答覆。

「應該沒問題,攝錄機一直在運行,位置也是我們試驗過多次的。雖然最終效果還得親眼目睹才能驗證,也不知道那辦公桌有沒有阻擋鏡頭,是不是清楚的拍到了對方的臉。但我認為,剛才在房間里,總不至於一個臉部鏡頭都沒有,最起碼也把每一句話都錄下來了。完全可以作為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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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完實現計劃了。今天你們都有功勞。一會兒我得請你們好好喝一杯。走,我們先上車回事務所。」

這話立刻讓岡本晃和律師都鬆了一口氣,他們懸著的心也落進了肚子里。

是的,別看剛才寧衛民和那個間宮的律師都是老老實實站在房間里陪罵,一聲未吭。

但其實他們是在給周防郁雄上手段呢,已經功下套兒了那老小子一把。

早在來之前,寧衛民就找了一個松下攝錄機放在了一個手提包里,並把提包的側面按照鏡頭的大小掏了個,並且反覆讓律師試驗了盜拍的手段。

這一手,說白了,就是九十年代共和國記者暗訪收集素材和證據的土辦法,其實本不值一提。

但話說回來了,好多事都是越簡單就越有效。

特別是對於就連人AV還沒有出現「盜攝」概念的此時來講。

對於日本的攝錄機價格才剛剛被卷到最低十萬円,此前普通老百姓之間還沒有普及這種電子玩的當下而言。

的確還沒什麼人琢磨過攝錄機的這種應用方式,就是專業狗仔隊的記者也一樣,寧衛民只是開了掛才懂得這麼不講武德的「技」。

一般人,誰能想到攝錄機還能這麼玩兒?

像這種盜拍手段的實際運用,那就算是「高科技」了。

所以周防郁雄才會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那麼放得開,毫不設防的著了道兒。

而這也是岡本晃和律師發自肺腑佩服寧衛民的一個原因。

他們倆都心悅誠服,寧衛民居然就靠一個掏了的手提包,輕而易舉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就把一切都拍下來了。

這是什麼腦子?

也太絕了。

這盤錄像帶要曝出來,那無疑就是轟整個日本藝能界的潑天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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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無法否認的堅實證據,足以坐實了周防郁雄在業的霸凌行為。

而且更絕的是,恰恰因為這是事關周防郁雄本人的直接證據,哪怕燃燒系對於有不小的掌控力。

可到時候他是封殺也不是,不封殺也不是。

因為只要有一家這件事,只要讓大家意識到他在阻止公眾獲知真相,那他就麻煩大了。

正如京城人的順口溜兒所說——「傻B青年過馬路,屎拉一。找張糖紙,越越黏糊」,說的就是這種況。

不多會,就走到了停車場,寧衛民他們打開車門,坐上了他們自己的汽車。

也是直到這會兒,覺得談話環境進一步安全了,岡本晃開始請示下一步的任務。

「寧會長,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我們把這些錄像帶素材整理好后,是用來和燃燒系談條件呢?還是直接找這些錄像呢?」

「不著急,錄像帶的事兒先放一放。」

在間宮發汽車的同時,寧衛民靜靜注視著前方,「其實這件事,剛才那個人也只是小嘍啰,他也做不了主。要想解決,得和縱那個社長的人達一致才行。」

這話一說,岡本晃登時想起了剛才周防郁雄那些讓他費解的話來了,隨即詢問。

「寧會長,那剛才對方說的話難道是真的嘛?我們到底得罪了哪個亞洲富豪家族啊?」

「嗯,是亞洲糖王,郭氏家族。他們還有酒店業務。香格里拉酒店聽說過嗎?日本目前還沒有,但亞洲的馬來西亞、新加坡、港城和我們國家的首都,都已經有了分店。那個郭氏家族的長子和泰麗莎談過,差一點就結婚了。只是因為對方的家庭看不起泰麗莎的藝人份,提出了過於苛刻的條件,這件事才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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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岡本晃不由倒了一口冷氣,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癥結在哪裡。

但明白了,他也更擔心了。

「那……那我們又該怎麼辦呢?難道真的不得不……」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的閉上了

不為別的,在他心裡,雖然松本慶子和寧衛民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人了。

但他也知道,如果霧製片廠被這樣的富豪家族為難,實力還是懸殊,多半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否則寧衛民對於報復周防郁雄又遲疑什麼?

要是他,肯定是馬上把錄像帶曝,讓罵的他狗淋頭的周防郁雄也現個大眼才是。

多半是寧衛民畏懼糖王家族,才不好對周防郁雄進行報復。

不過他還真猜錯了。

對於寧衛民來說,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是不可原諒的,是不可調和的?

那就是對他親近之人的侮辱和傷害。

這就像這個年代的京城人在大街上發生了口角一樣。

互相怎麼罵怎麼損都沒事,一般打不起來。

就是手也不會傷筋骨,互相解解氣,人一走就完了,各自該幹嘛幹嘛。

但罵街歸罵街,只對個,千萬別沾家裡人,尤其別辱罵老家兒,別罵人父母。

那是賤人的大惡,絕對揍你丫沒商量,見算。

為這個刀子都常見,打死你都不虧,這就是人的底線。

所以別看寧衛民向來以「和氣生財」為商業理念,奉行「好均沾」的原則,甚至很多時候,都是個甘願吃點小虧的人,也能在一定程度包容和原諒別人的私心。

但這一次,他可並不打算原諒周防郁雄。

哪怕他和糖王家族和解,解決了這件事,他也不會罷休,非得玩兒死這傢伙才行。

誰讓這個混蛋居然比深作欣二還過分,膽敢幾次三番犯賤,明目張膽的調戲侮辱他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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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還有三分土,哪個男人得了這個?

衝冠一怒為紅,他不玩兒死這傢伙,自己都沒臉去照鏡子。

這是這是死仇,無解!

不容置疑,沒得商量,不管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傢伙只是個小嘍啰,他要是直接出手讓這個傢伙聲名狼藉,其實對他眼前的困境沒什麼幫助,甚至有點不劃算。

且不說能不能把周防郁雄徹底搞趴下,出這口惡氣。

就說糖王家族,其實一旦發現所託非人,很容易再換個更有能力的幫手。

那到時候他就等於又多一個敵人,這道算數題可不能做加法啊。

所以他現在更在乎的其實不是儘快拔掉周防郁雄這個眼中釘、中刺,讓他到應有的懲罰。

而是怎麼才能儘快和糖王家族聯繫上,就此事直接進行協商和涉。

畢竟他為了這部電影投了那麼多,可不想直接就把劇組解散,還是想儘可能爭取到對方的諒解,挽救一下這個項目的。

有必要的話,他願意親自去一趟馬來西亞或者新加坡當面解釋此事,也可以按照對方的要求修改劇本。

而如果糖王家族堅持不能拍攝,就是非他做出這樣的妥協,那他也得先問問鄧麗君的意見才行。

畢竟是他好說歹說把人家拉下水了,要拿人家的傷心往事,借這個噱頭撈錢。

人家被他忽悠了,他卻半截反悔,這太不像話,太蛋了,絕不能這麼辦事。

而且即使鄧麗君同意,他也不可能毫無條件就滿足糖王家族的要求,怎麼也得讓對方出錢賠償經濟損失。

劇組員的報酬也不能,否則他以後沒了信用,就沒法拉劇組拍戲了。

想必糖王家族得了面子,是不會跟他斤斤計較這兩千萬金的。

給面兒和識趣才是完解決問題的方案。

考慮到最差的況出現,假如糖王家族真是把他不放在眼裡,或者是犯小摳兒,連一點餘地都不給他。

那也沒關係,索一拍兩散好了。

不同於一開始的時候毫無準備地被嚇了一跳,經過深思慮,這點他也想清楚了,雖然糖王家族強大,目前的量完全不是他可比的。

但郭氏家族的業務就是糧油、糖、航運和酒店業,且在日本涉足不多。

郭氏家族的主要據地還是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和菲律賓這幾個國家,此外還包括了港城。

對大陸地的市場他們雖然很看重,但卻仍然屬於公關階段。

也就是說,只要寧衛民專心在日本發展,糖王的手還不能完全到日本來。

一定程度上,寧衛民在日本的事業基礎還是滿安全的。

那他還怕個來?

想來想去,寧衛民覺得自己最大的損失和所冒的風險,也不過是徹底得罪了糖王之後,對於東南亞的大部分市場就別惦記了而已。

其他的,郭氏家族也拿不了他什麼。

所以畏懼心理一去,寧衛民也開始考慮的舉措了,並且很快給岡本晃下達了命令。

「岡本廠長,從明天開始,你來想辦法以霧製片廠的名義儘快馬來西亞的郭氏家族取得聯繫。如果取得聯繫,你可以告訴對方,這件事是一場誤會。哪怕我們本意沒有冒犯糖王家族的意思,作為這件事的決策者,我本人也會負起責任,會親自去當面道歉,把事解釋清楚。當然,也可以就終止拍攝《摘金奇緣》一事進行有條件的協商。不過你要注意,一定告訴對方,我們不需要中間人,只想要面對面和郭氏集團的代表通。明白了嗎?」

「明白。」岡本晃立刻點頭應聲道。

只不過答應雖快,卻有點有氣無力的緒低落。

寧衛民明顯察覺到了岡本晃的沮喪緒,知道他是誤以為自己也好無條件的妥協了。

於是笑了笑,給他寬心。

「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是無條件的妥協。就是糖王也不能想怎樣就怎樣。尤其今天周防郁雄那個混蛋當面對我們進行的辱,更不可能這麼算了。我們肯定會討回公道的。只需要耐心一點。另外,對於霧製片廠的未來,你更不要擔心什麼。通往頂峰的道路上,必然有種種困難,但這種事我們又不是第一次經歷了。我們從不畏懼任何困難。我們也有能力克服這些困難。難道不是嗎?」

「是,寧會長!」岡本晃愣了愣,完全沒想到寧衛民會這樣說。

雖然他心依舊有些忐忑不安,但看到寧衛民淡定自若的樣子,似乎相當有把握,突然又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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