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瓔才知道買了的這位年, 姓周,只比自己大了三歲。
徐虎跟說,周府距此地甚遠, 可那位周公子卻並沒有馬上帶離開, 而是在這裏逗留了兩日。
這兩日幾人就住在客棧裏,梁瓔還是有些怕那位公子,同桌吃飯都是特意坐到徐虎這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虎總覺得爺看著梁瓔的眼神裏, 帶著“你跟他玩不跟我玩”的委屈。
但才十歲的小娃可不到這些, 專心致志地吃著眼前的飯,吃得很快,卻是小口小口地抿,顯然是很喜歡吃, 又怕吃相不端惹主子嫌棄。
有這麽好吃嗎?徐虎嘗了一口,而後皺了皺眉,也不差, 但是跟府裏的廚子比起來就差太遠了。
而周淮林的目卻又再度溫起來, 方才的失落被梁瓔這會兒的可模樣所填滿了。
前世的時候, 他也帶著梁瓔故地重遊了,梁瓔與他說,這裏有一家酒樓,做菜尤其地味。
彼時這家酒樓已經未再開了, 為了不讓失,周淮林還是想辦法找到當時酒樓的廚子,讓梁瓔吃到了記憶中的菜。
好奇怪啊!梁瓔說, 像是沒有記憶中的好吃了。
周淮林也嘗了, 確實說不上多味。
可能那對于小梁瓔來說, 就是最味的食了吧?哪怕是後來記憶已經將真正的味道淡化了,但彼時的喜悅與驚為天人的心,卻還是殘留著。
這會兒周淮林看著吃得腮幫鼓鼓的孩,明白了後來念念不忘的心。
是真的很喜歡呢,梁瓔。
***
梁瓔覺著,周爺應該真的很有錢。
他甚至給自己一個新買回來的婢,也單獨定了一間房,每日吃的也都是自己喜歡的那家酒樓的飯菜。
他還並不需要自己伺候,徐虎說了,爺什麽事都喜歡自己來,不用旁人手。
好像離開陳府,也不是那麽糟糕的事。
周爺這兩日每日都會出去,也不知是在做什麽,直到第三日,他帶上了自己,也只帶上了自己。
他帶著自己買了許多好吃的,這倒沒什麽奇怪的,奇怪的是,還買了燒給死人的紙錢。
梁瓔心裏疑問,但也不敢問,甚至爺除了讓拿最輕的一包吃食,什麽都是自己提的。
最後,他帶自己來到了一片墳地。
那裏豎著兩座新墳。
“我們就要離開了,”梁瓔呆愣之際,旁邊年朗的聲音傳來,“所以在那之前,我給你爹娘移了墳墓,也托了人照看。”
梁瓔爹娘死的時候,沒有多餘的錢來為爹娘買好的墓地,就只能選了個空地匆匆下葬。
前世的時候,去了宮裏,一走數年,等再回來,先前的埋葬之地早就作為他用,爹娘的骨灰也不知所蹤。
那是的憾,也是自己的。
所以這幾日,周淮林特意為他們遷了墓。
梁瓔看著墓碑上的字,識字不多,但家人的名字,都是爹爹手把手地教的。
所以認出了爹娘的名字,也認出了立碑人都是——:梁瓔。
梁瓔的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六歲時的對生離死別,尚且沒有太過深刻的理解,對爹娘拼盡全力將生的希留給自己的亦是懵懵懂懂的。
所以天人永隔的痛苦和思念,對他們有多自己的理解,都是在往後的歲月中,在逐漸的懂事中,一點點後知後覺地深刻。
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攢錢給爹娘買一塊新的墓地。只是年紀小,地位也低,在府中的月錢很,哪怕是平日裏都捨不得花,吃穿都極盡節儉了,也還沒能攢到。
沒有想到,爺會連這個都替自己做好了。
梁瓔用袖去拭著眼淚,可那淚水卻是越越多,不想在爺面前哭的,卻忍不住地嗚咽出聲,最後變嚎啕大哭。
那一聲聲的痛哭,宛若的悲鳴,是周淮林在前世的梁瓔上沒看到過的,扯得他的心也生疼。
此刻的,還是個孩子啊……
梁瓔也知道了為什麽爺買了這麽多好吃的,是不是因為知道了爹娘是死的。
哭好了,就將那些東西一一放在了墓前,又給爹娘燒了紙錢磕了頭。
一切都做完以後,才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地等在那邊的爺。
爺見看過去了,對自己開口:“以後只要你想,我們每年都能來祭拜他們。”
對比自己總是被做“豆芽菜”的瘦弱軀,只比自己大了三歲的爺顯得高大威猛得多,雖然那眉眼看著依舊冷冽,可梁瓔已經沒有那麽害怕了。
對著年直直跪了下去:“多謝爺,以後奴婢一定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
周淮林兩步就走過去,將地上的扶了起來:“你不用對我這麽客氣,我也不需要你當牛做馬。你只需要……”
需要什麽?孩子的目懵懂卻充滿了激,就像是下一刻就要為他去赴湯蹈火,看得周淮林視線微微移開。
“沒什麽,”他低聲道,“梁瓔,我什麽都不需要你做。”
聽他這麽說,害怕自己沒什麽用的梁瓔還有些失。
可又見爺從懷裏掏出手帕來,替自己拭著方才流出的眼淚,和髒兮兮的手。
明明他又兇也不笑的,可梁瓔莫名就想起記憶裏總是笑得溫的母親。
呆呆地盯著周淮林看,甚至都沒去想自己不應該被爺伺候的。
這會兒迷迷糊糊的腦子就只有了一個念頭。
就像徐虎說的,爺人真的很好。
***
梁瓔跟著那兩人回了峻州周府。
越發地肯定了,爺真的是個好人。
不僅給了一間單獨的屋子,給買了許許多多的好看的裳,還有好多好看的首飾。
梁瓔不想要的,可一拒絕,爺就板起了臉,雖然他的臉本來就一直板著的。
怕爺生氣,也就收下了。
為了報答爺,梁瓔決定自己一定要勤快一些,多幹些活。所以早上像在陳府時那樣,早早地就上了床,將自己床鋪收拾幹淨了,就去院子裏找活幹。
初來乍到,什麽也不懂,只看到徐虎在掃雪,就趕拿著掃帚跟他一起。
“梁瓔,你怎麽起這麽早?要不再去睡一會兒吧,冬天這麽冷呢。”
“我睡好啦。”
“這裏不用你的,我來就行。”
“沒事的。”
“那你穿厚些。”
兩人正這麽說著,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他倆一同看過去,爺只披著件外衫站在那裏。
“爺。”他倆齊齊地。
不同于梁瓔明亮的眼神、洪亮的聲音,徐虎有些中氣不足,他覺著爺看自己的目好像格外危險。
梁瓔就沒想那麽多了,覺著自己要在爺面前好好表現。
“梁瓔,”周淮林,“過來我這裏。”
聽他自己,梁瓔抱著掃帚就往他那邊去。
這樣歡快又急切的模樣,讓年的目和了許多。
周淮林其實已經後悔了,因為怕自己的兇樣嚇到梁瓔,先讓徐虎出面。結果梁瓔現在對徐虎就是明顯的雛鳥心態,沒事就跟在人家後邊。
他心裏酸得很。
“爺!”
梁瓔已經到了他跟前了,是跑過來的,這會兒抱著掃帚眼看著自己。周淮林打量了兩眼,已經換上了自己準備的紅小棉襖,頭上帶著的絨絨小夾子,大概是自己給的東西裏最樸素的了。
但很可。
周淮林被帶著笑意與崇拜的目,看得心。
還好,他想著,至這會兒不怕他了。
“你跟我進來。”他說完這句話就先進了屋,梁瓔不明所以,但也馬上跟進去了。進去之前,沒忘記將掃帚放到一邊去。
爺的房間很是幹淨整潔,有一很好聞的清香。
“要我伺候你穿嗎爺?”
這一聲聲爺,得周淮林頭疼,可又無法糾正,只得說:“你先坐著。”
“奴婢……”年眼睛一橫過來,就趕改口,“我站著……”最後在周淮林的目下,幹脆順從地坐下了。
“以後院子裏的雜事,都不需要你做。”
梁瓔局促得手都攪在一起,想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那我做什麽呢?”
“你……”周淮林心思轉了轉,“你陪我讀書。”
梁瓔更傻眼了,讓幹活還能有幾分信心,讓讀書……那能讀得好嗎:“爺,可是我不識字。”
見著爺像是笑了笑:“沒關系,我教你。”
***
梁瓔張得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原來爺買自己回來是陪著讀書的,這可如何是好?
跑去問了徐虎,徐虎也想不明白,兩人湊一起琢磨了半晌,徐虎一拍手:“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想想啊……”
梁瓔點頭,繼續聽他說下去。
“這要是爺找個讀書頂厲害的,把他比下去了怎麽辦?還是你這種不識字的好,讀不過他!”
梁瓔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算是放心了,當然讀不過爺了。
放心過後,又是期待,爹,娘,我真是遇到了好人,還能讓我讀書呢。
【作者有話說】
比我想像中節奏要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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