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請他當回梁上君子嗎?
陸無咎一頭霧水地噥笑一聲,低頭瞅了眼自己的。
早說呀,他換服再來豈不好。
卻也依著,只見男子使個青云縱躍足在墻頭一點,姿俊灑如鶴,翻高宅中。
后宅門連通后園,假山流水,景致清幽,這個時節,枝椏疏斜的梅花點點已放。陸無咎一落地,鼻嗅見一片清冷淡雅的幽香。
他左右觀顧,如此深宅大院,卻不聞半聲主仆之聲,甚至沒有半分活人氣息,安靜得詭異。
他眉心微,問道:“這里是?”
送儺迎著大人的視線,坦回道:“這里是屬下的私所。”
是很久以前公主殿下為置下的房產,雪堂們三人也各有一套。
陸無咎實實地愣了半晌,他之前設想過許多可能,卻沒往這上頭靠。崇仁坊位于皇城與東市之間,是個寸土寸金的所在,這座宅院單看這諾大園林,便知價格不菲。
轉念一想,原本就是在最豪富的天潢貴胄手下做事,倒也合合理。
所以他帶送儺回自己的小院子,現在送儺就帶他來的宅子,打算投桃報李嗎?
男子含笑的眼中浮現出一些疑,溫溫著形有些繃的姑娘,等給個解答。
“我……”這座宅子從沒來過外人,做出這個決定,對于送儺來說意義重大,好生組織了一下言辭方道:“這是屬下的藏之所,外人不知,絕對安全。大人往后無論遭逢急,或有什麼不便,都可以隨時來此落腳。”
“大人今后便是這里的半個主人。”
說得極其誠懇,卻正因太過虔誠,無關半點風月旖旎。
陸無咎何等通,眼中的笑意頃刻不見了,“何意?”
送儺的意思很簡單,這幾天翻來覆去想了又想,師父教武功,臨終前將他最珍的佩劍傳予;陸大人也教武功,又將穿著多年的甲送給,況雖有異,事理卻相同。
——大人并不是單純地把當作普通下屬,隨便教個一招半式,大人儼然是將當作了半個徒弟,將自己的缽傾囊相授。
只不過,大人在公門,不能搞拉幫結派的一套,也不能另投師門,心里卻念大人,認了與他的半個師徒之名。
師父慷慨,做徒兒的不能臉著好,不思孝敬。
之前都是他在付出,如今是時候到回報了。只是沒什麼好的能拿出來,想來想去,唯有如何方顯誠意。
每個死士都有至一個的藏之所,做為最后保命的底牌。現在對他亮出來了,便等同出半條命,等同絕對的信任。
而且送儺還有個更長遠的打算:大人老了以后,要是愿意,可以舉家住過來,給師父師娘養老,雖無師徒之名,也算盡了的孝心。
只是想得太過于專注,最后這句話,一不留神從邊溜了出來。
陸無咎如同挨了一記五雷轟,額筋差點到臉外頭。
他聲沉似水:“你再說一遍?”
要給誰養老?
送儺一驚,發覺自己失口了,連忙解釋:“大人一點也不老,屬下的意思是以后、很久以后……總之這也全憑大人的心意。”
還講理!陸無咎這一刻心之復雜,簡直難以言表。
好啊,這姑娘人小主意大,悶聲憋大招,一筆一筆的賬,給他算得好清楚。他教武功,便教回來;他帶去自己的私宅,便也如法炮制;他送蠶甲,便打算自降一輩,好好地孝敬他?
年近三十的陸無咎悲哀地了把自己的臉。
是哪一步出了錯呢?他未曾追求過子,許是瘋了才會覺得循序漸進是個好主意吧。終日在衙門里帶著一幫半大小子,他不缺孝子賢孫,他就缺一個能說心話的媳婦。
就想要個頭發長長的,個子小小的,眼睛圓圓的,乎乎的,白皙皙的,能打的,吃飯超快的,不笑但一笑起來靦腆又好看的……
他越想越委屈。
事到如今,看來不說是真不行了。
他再不把自己的心意說明白,以這姑娘的耿直,就差打塊板兒把他供起來了。
調回視線,送儺還在殷殷地等著他答復。那樣干凈清澈的眼神,滿滿是孺慕……
陸無咎無力地按了下額角。
“送儺。”
他落下的手按在肩膀上,扳,俯與平視,聲音依舊溫和,眼里卻是一片肅然之。
送儺輕怔,本能地向后退開,一向有禮有度的人卻不再理會分寸,握著沒放。
覺得大人嚴肅的眸海里,潛藏著一些其它令參不的脈脈涌。忽然醒悟,大人這雙眼睛的魔力,并不在于瞳,而是在于他凝你的時長與深度。
是蜻蜓點水,還是鋪天蓋地。
是無意,還是有心。
不明所以,手心卻無端沁出一層汗來。
只聽他一句句道:
“姑娘,你要知道,我不會教別人箱底的功夫,我也沒那閑日日請別人下館子,其他姑娘的手,我都不會一下。我對你好,”他緩吐氣息,認命地笑了一聲,“是因為我一看見你,就特想疼你。”
“我想拼命的對你好,不是我犯爹癮,缺個養老送終的,阿儺,我對你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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