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過得很快。
進了八月,雨水連綿,轉眼又過了中秋。
殿帥府中卻很是忙碌。
祭典近在眼前,殿前諸班諸值及步騎諸指揮每日忙著訓練,以待十日後的祭典親閱。就連八月十五中秋當日,殿前班也增撥一倍人手守把諸門。
宮中衛森嚴更甚往日,有朝臣猜測,此事與陳貴妃宮中作有關。
加之太子元貞稱病,數日不現朝堂,有流言漸起。
殿帥府中,適逢下雨,演武場地溼,衛們今日休訓。
院中梧桐被雨水打落一地,段小宴揹著一隻竹筐匆匆進門,一進屋,抖淨上雨水,擱下雨傘,把罩在竹筐上頭的油布一掀——
“呼啦”一下,休憩的衛們全都圍了上來。
一竹筐裡全是三角紅符,其間還夾雜著些布頭紮的桃花樹枝、珠串什麼的。段小宴抹把汗,叉腰道:“排隊排隊,一個個來。”又抬手打掉一個衛來的爪子,不悅道:“都一樣,挑什麼挑!”
西街何瞎子請狐仙娘娘親自開的招桃花符咒珠串,買得多越便宜,段小宴自告勇替殿前班諸人代買,總算講了個雙方滿意的價錢。
吵吵嚷嚷的聲音隨著雨聲一道飄進屋裡,裴雲暎看了門外一眼,眉頭微擰。
“越來越沒規矩。”他冷道:“你也不管管。”
蕭逐風坐在桌前,端著杯熱茶,聞言道:“管什麼,你自己都買了一隻。”
他視線掠過裴雲暎的桌案。
厚厚軍文堆疊的下面,約出一角紅。
裴雲暎一哂:“你不也買了一隻?”
蕭逐風:“……”
他默默把木屜往裡推了推。
二人都沉默一下。
“已經半月沒來殿帥府了。”蕭逐風低頭喝了一口茶,“你倆吵架了?”
“不是。”
“那就是你沒機會了。”
裴雲暎不悅:“你有病啊。”
自上次下雨日後,他與陸曈已有半月沒見過面了。
宮裡事務繁忙,梁明帝這回似鐵了心罰太子,改立儲君之意朝臣心知肚明,太子一黨和陳國公一黨勢同水火,皇上已派兵數日前離京去往岐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梁明帝常召他夜談。
他出宮時已很晚,有時想去西街,又怕夜深耽誤對方休憩。聽太師府探子回報這些日陸曈一切都好,戚玉臺還算規矩,便暫且沒去與相見。
連著趕了好幾日大夜,手頭之事總算告一段落,出兩日旬出來。
“我是在替你擔憂,”蕭逐風站起走到窗前,看著簷下落雨,“畢竟,還有個前未婚夫紀珣。”
“那只是你臆測。”
“人家是君子,品行高朗。”
裴雲暎嗤笑:“君子又如何?在眼中,與埋在樹下的死豬也沒什麼區別。”
蕭逐風道:“你很自信?”
“當然。我和你不一樣。你喜歡默默祝福,但對我來說,喜歡就是佔有。”
年輕人笑意淡去,“別說和紀珣沒什麼,就算有什麼,要是真喜歡紀珣,我就……”
蕭逐風:“你就什麼?”
“……我就拆散他們。”
蕭逐風無言,道:“所以今日你特意岔開生辰不回家,就是要與見面?”
裴雲暎瞥他一眼:“你想見我姐,自己去就是,拿我做藉口,行不行啊?”
蕭逐風不理他:“你要跟表白心意?”
“現在不是時機。”
裴雲暎眸微,淡淡開口:“一心報仇,無暇分心,徐徐圖之更好。”
蕭逐風看了他半晌,擱下手中茶盞,輕蔑開口。
“行不行啊?”
……
門外雨下大了。
陸曈從屋裡出來,拿起牆角雨傘。
杜長卿見狀,懶洋洋對揮了揮手,“早去早回。”目又瞥見陸曈後的銀箏,神一僵,趕低頭撥打算盤,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鬱郁十幾日後,傷的杜長卿重新回到醫館,看上去若無其事,每日依舊照常罵人,但總會在某個時候不由自主流出一哀怨。
像是真的很傷心。
相比之下,銀箏倒是坦然大方得多。
銀箏送陸曈出了門,瞧見陸曈又如平日般簪上那隻木槿花簪,“咦”了一聲,奇道:“這幾日怎麼不見姑娘戴那隻梳篦了?”
木梳雖然不夠華麗,但戴在陸曈髮間也添清麗,不過似乎有些日子不見了,陸曈的妝奩裡也沒瞧見。
陸曈道:“壞了,已經丟了。”
“啊?”銀箏惋惜,“真可惜,還怪好看的。”
陸曈似乎沒聽見的話,低頭上了門口等著的馬車,“我走了。”
……
陸曈到太師府的時候,戚玉臺正與戚清派來的人說起天章臺祭典一事。
宮中祭典百儀衛在場,前些日子戚玉臺癲疾流言又鬧得沸沸揚揚,此次祭典,他需出現人前,力破謠言。
太師府對此很看重。
管家正對戚玉臺說明祭典當日的儀服和流程,戚玉臺不耐煩將對方手中文帖拍開:“又不是第一次去,有什麼好準備的。”
管家還想再勸幾句,一抬眼,見陸曈隨婢走到門口,於是退後一步,朝陸曈行禮:“陸醫。”
陸曈頷首,將醫箱放到桌上,示意戚玉臺坐下為他行脈。
待行脈結束,老管家問:“陸醫,爺近來如何?”
“脈象穩定,無不適跡象。”
老管家這才放下心來。
“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戚玉臺急躁道,“文帖我會看。”
老管家又看了一眼陸曈,溫言退下了。
待管家一走,戚玉臺便迫不及待朝陸曈手。
陸曈頓了頓:“先施針吧,戚公子。”
金針扎進皮,的疼,心底的卻得到徹底紓解。戚玉臺以袖掩鼻,藏在闊袖中的鼻翼翕,將一壺熱茶灌間,發出舒服的一聲喟嘆。
痛快。
實在太痛快了。
每日施針,是他最為盼的時刻。
陸曈製作的替代寒食散的藥散,極大滿足了他的藥癮,使他不至於憋在府裡發狂。他對這東西如癡如醉,難以自拔,為如今太師府裡唯一的藉。
何況這藥散並不似寒食散藥力強勁,不至於服食後衝失態,因此半月以後,並未被任何人瞧出不對,甚至是太師府另請來的醫。
這也是唯一缺點。
藥力微弱,意味著不夠過癮,彷彿隔靴搔,亦或是每到關鍵就戛然而止,令人意猶未盡。
戚玉臺了包著藥散的油紙,將最後一星末舐乾淨,不滿地開口:“陸曈,你不能多給我加點藥散,每次這麼一丁點,當我花子打發?”
陸曈收起金針:“戚公子,此藥散過量則有毒,眼下是對你子最好的服量。”
戚玉臺冷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陸曈每日都來給他施針,但並非每日都會給他帶藥散。
有時覺得屋中護衛婢盯得,亦或是覺得他脈象出現變化,那一日便沒有藥散。
很謹慎,是以這麼長日子無人察覺。
但戚玉臺卻被吊起胃口,時時抓心撓肺。
“過不了多久就是祭典大禮。”陸曈道:“太師大人說過,祭典之前,不可出任何意外。”
“所以你想用這個拿我?”
戚玉臺將從上到下打量一眼,勾起一個輕佻笑容。
“放心,只要你藥散做得好,祭典過後,我可以保證讓你為我的侍妾。”
“你只要討好我就行。”
陸曈彷彿沒聽見他輕辱語氣,平靜收拾好醫箱,道:“下先行告退。”
戚玉臺無趣撇了撇,瞧見對方纖弱背影撐傘消失在雨中。
很冷淡。
卻無端讓人很有徵服。
從前戚玉臺只想殺了,為擒虎、為妹妹報仇,如今卻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想摧折對方傲骨,看對方冷淡的眼神於自己下臣服,醫院中醫高明的醫,最終卻在自己後院搖尾乞憐,比降服擒虎那樣的惡犬更讓人興。
他心口,藥散的餘韻令他心中激盪。
誰是個平人?
幸好,是個平人。
……
陸曈離開太師府,轉角進了太師府長街盡頭巷口,平日裡,若無別的事,杜長卿僱好的馬車就在這裡等。
雨水綿延不絕,馬車靜靜在簷下等候。
陸曈撐傘走近,待看清前頭馬上之人時,不由一頓。
青楓戴著一頂斗笠坐在車伕的位置,見來了,把斗笠往上扶一扶,道:“陸醫。”
陸曈看向馬車後。
似是知曉心中所想,清楓忙道:“大人沒在車上,晌午進宮一趟,讓我先來接你。”
見陸曈無於衷,他又提醒:“今日是大人生辰。”
八月十九,裴雲暎生辰。
上回夜裡他來醫館時曾說過,後來明裡暗裡又曾許多次向討生辰禮。
陸曈問:“所以,找我做什麼?”
眸太過平淡,青楓愣了一下,才答:“大人請陸醫一聚,在丹楓臺等陸醫。”又補充,“大人先前應當與陸醫提過此事。”
陸曈握雨傘,雨水順著傘面滴落線,開口,語氣平靜,“我今日很忙,要做藥。”
“這……”
青楓想了想:“屬下先送陸醫回醫館,待陸醫忙完,再送陸醫去丹楓臺。”
陸曈想拒絕,話到邊,卻又改變主意,沒說什麼,彎腰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疾馳回西街,在西街門口停下,陸曈下了馬車,徑自回了醫館。
杜長卿和阿城先回府去了,下了大半日雨,醫館一個病人也沒有,苗良方到黃昏時也自去了。
銀箏關上醫館門,掀開氈簾,小院窗戶出橙暈,進屋,見陸曈坐在桌前認真搗藥。
“姑娘,”銀箏問:“我剛才在醫館門口瞧見一輛馬車,車伕像是青楓侍衛……是不是找你有事?”
“沒什麼要事。”陸曈認真搗藥,“不用管他。”
銀箏“噢”了一聲,覷一眼,又輕言細語地開口:“上回小裴大人來醫館,說他生辰是八月十九,今日就是八月十九,他是不是來尋你過生辰的?”
“不是。”
銀箏站著不,自顧道:“其實小裴大人好的,雖是貴族子弟,倒也沒有看不起平人。”窗外,“天都黑了,又下這麼大雨,一個人過生辰,怪孤單的。”
陸曈搗藥的作一頓,片刻後垂眸:“我不想去。”
銀箏便嘆息一聲。
“姑娘別為難自己。”沒再勸說什麼,只道:“天冷,早點歇息吧。”
銀箏退出屋門,陸曈仍低著頭,彷彿沒瞧見般,認真倒著罐中藥草,宛若天地之間,唯有眼前之事最為重要。
時日慢慢流逝過去,夜漸漸深了,西街一眾街鄰各自歸家,長街再尋不至半人語,唯有窗外急風驟雨,寒氣襲人。
不知過了多久,陸曈放下手中藥錘,抬眼看向桌上刻。
快近子時了。
……
“快近子時了。”
殿帥府裡,蕭逐風立在窗前,盯著窗外一片夜雨。
夜雨瀾瀾,滴滴打在梧桐葉下,秋日一片寒意。
段小宴打了個寒戰,從方才片刻的夢中清醒過來,看一眼桌上刻,又看看窗外。
“雲暎哥還沒回來?”
蕭逐風搖頭。
說好的過完生辰就回來清理新增軍冊,馬上要近子時,他生辰都快過完了,也沒見著半個人影。
段小宴托腮:“是不是相得太好,捨不得回來了?”
“醒醒,”蕭逐風道:“夢做完了。”
段小宴無言。
其實晌午的時候,裴雲暎就已在等待,誰知陸曈去太師府的功夫,宮裡臨時有事,他又回宮了一趟。
待陸曈回西街時已是傍晚,青楓託人傳信,陸曈似乎很忙,先回去製藥了。
“哎,”段小宴嘆氣,“陸醫也真是的。什麼時候做藥不可,非要在雲暎哥生辰時候做藥。這麼大雨,等著難捱。我哥不會到現在還在等吧?”
蕭逐風淡道:“不會。”
“真的?”
蕭逐風看向窗外秋雨,許久,才開口。
“裴雲暎這個人,很挑剔,又很驕傲。”
蕭逐風道:“表面看著憐香惜玉,其實對人並無耐心。不會主,更不會等人。”
“若與人約在辰時,巳時未到就會走人。”
段小宴愣了愣。
蕭逐風關上窗,寒氣盡數擋於屋外。
“他不是一個耐心等待之人。”
……
雨下大了。
天地間一片“沙沙”聲。
馬車車碾過溼地時,帶出飛濺水花。
車軋過小路,在一茶齋前停下,許久,馬車簾被掀起,陸曈手撐著一把油紙傘走下馬車。
丹楓臺毗靠群山,一至秋日,漫山遍野殷紅似火,如今未至楓葉紅時,又逢下雨,遠遠去,群山黑沉沉,似片潑墨沉默。
茶齋的燈已熄滅。
陸曈垂下眼簾。
青楓在仁心醫館門前呆了許久,陸曈讓銀箏告訴他,今夜很忙,不會去丹楓臺了。
銀箏出去好幾次,最後一次大約在巳時,告訴:“姑娘,馬車走了。”
青楓走了,且後來沒再出現。
這很好。
裴雲暎應當也從丹楓臺回去了。
他應當去過自己的生辰,和裴雲姝、和寶珠、和蕭逐風和段小宴,和所有他的親人朋友,將來或有人,唯獨不該是。
他不應該等。
丹楓臺前,漆黑一片,只有簷下掛著的零星幾盞昏暗燈籠。聽杜長卿說,此地每至晴夜,滿樹懸掛花燈,明亮璀璨,今日天公不作,又已夜深,花燈全部熄滅,茶齋主人也已關門。
陸曈心裡一片平靜。
走到茶齋門口,忽然一怔。
淅淅瀝瀝的雨不停,茶齋幾乎已全部熄燈,卻有一間的窗微微亮著燈火。那扇木窗開啟著,靠窗地方站著個人,正靜靜聽著雨聲。
聽見靜,他抬眼。
陸曈猛地僵住。
涼冷秋夜,殘燈雨聲。陸曈站在窗外,傘上細雨如注,他站在窗裡,眉目如畫,如煙似夢,令人倏然想起一句舊詞。
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葉上心頭滴。
怔忪著,對方卻輕輕笑了起來。
裴雲暎著,緋袍鮮亮耀眼。雨夜裡,微暖燈落在他上,豔質更勝瓊英。
那雙漆黑眼眸凝著,間笑意明亮。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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