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山屯出來,趙軍騎著托飛快地往家跑。這屯子不宜久留,要不然容易把自己給腐化了。
回到永安屯,趙軍騎著托往家走,在他轉過一個彎後即將到家,狗聲隨之響起。
“嗯?”趙軍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院外東帳子前踱步,看形應該是王蘭。
“媽!”趙軍在王蘭前將車停下,問道:“這冷天,你在外頭幹啥呢?”
“兒子!”王蘭一步來到趙軍面前,拉住趙軍的胳膊。
趙軍一怔,就見王蘭向周圍掃了一眼,才低聲音對他說:“兒子,咱家寶貝有信兒了!”
“啊?又有啥信兒了?”趙軍有些驚訝,自己剛走這麼一會兒,又有什麼消息了。
“你三大爺說話那前兒,你不是在跟前了嗎?”王蘭激地道:“咱家那些好東西都沒丟啊!”
趙軍角一扯,他老孃這是後反勁兒啊,纔開始激。
王蘭似乎沒有趙軍、王強穩當,但三人裡,只有見過那些東西,而那些東西承載著一些好的回憶。
“兒啊,你啥前兒找去呀?”平時的王蘭,真不是一個磨嘰的人,此時可能就是太激。
“媽,媽。”趙軍忙安王蘭說:“咱不說好了嗎?等我爸回來,咱們問問他我大姥走前兒,留沒留下啥話。”
“好像夠嗆。”王蘭搖了搖頭,說:“你大姥要跟他說啥,他能告訴我啊”
“也是。”趙軍心想趙有財應該是不知道,因爲上輩子趙有財沒提過,也沒發過橫財。
“這缺德的!”王蘭隔空罵了趙有財一句,道:“又跑出去嘚瑟去了,這得啥時候能回來呀?”
“媽,要不我上屯部打電話,給他召喚回來?”趙軍也是怕王蘭太著急,再因爲這事兒上火就不值當了。
“拉倒吧。”王蘭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道:“再讓人笑話,人家該說了,趙有財出來兩天,媳婦就接著往回找。”
趙軍聞言一笑,回手往那狍子屁上一拍,對王蘭說:“媽,那就別尋思了,咱趕收拾這狍子吧。”
趙軍尋思給王蘭找點啥事兒,讓分散一下注意力。
王蘭掃了那狍子一眼,當與王蘭對視的一瞬間,狍子那能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耳朵齊齊向後一別。
這就相當於貓咪的飛機耳,是到驚嚇的表現。
“兒子!”王蘭向趙軍擺了下手,然後一指那狍子,說:“給它掛後院去。”
“哎!”趙軍推著托車進院,直接到後院纔將狍子解下。
王蘭幫著趙軍將狍子倒掛起來,然後衝趙軍擺手,道:“兒子,這兒不用你了,你回屋吧,完了讓你嬸兒、你老舅麼給那盆和皮刀都拿出來。”
“啊?”趙軍一怔,他沒見過王蘭殺狍子,就指著那狍子對王蘭說:“媽,我給你把這狍子殺了吧。”
“不用你。”王蘭手拉趙軍一下,向房前一指,道:“你回屋吧,陪你三大爺嘮嘮嗑。”
“啊……”趙軍心想王蘭有金小梅、趙玲相助,殺個狍子應該不問題。
可他走出幾步再回頭時,倒掛狍子的旁邊已經沒有了王蘭的影。
趙軍到房前手拽門時,正好遇上金小梅、趙玲、徐春燕端著盆、拿著刀從屋裡出來。
“軍吶,你進屋吧。”金小梅給趙軍丟下句話,帶著趙玲、徐春燕就走了。
西屋裡,王強、邢三正在炕上菸、喝茶、嗑瓜子。
看到趙軍進來,邢三對他說道:“小子,你媽在外頭忙活啥呢?你告訴,包餃子就別整別的了。”
“沒忙啥。”趙軍看屋裡也別人,東屋就是老太太領一幫孩子,便笑著對邢三說:“我媽有點著急那些寶貝了。”
“啊?”邢三一怔,隨即與王強對視一眼,倆人相視一笑。
“呃啊!啊……”忽然一陣驢聲從房後傳來,那驢似乎是到了驚嚇,邢三下意識想要起,並對趙軍道:“你家驢啦?”
“沒事兒,沒事兒。”見過他姐行兇的王強,手攔邢三,道:“老哥,你不用管。來,給你這個煙,你別總那菸葉子。”
說著,王強出一顆石林塞給邢三。
“這煙我過。”邢三接煙,掐在手裡說道:“咱那回找東西前兒,趙軍他爸給我的都是這煙。”
“你就吧。”王強劃著火柴,送到邢三面前爲他點著了煙。
而這時,趙軍側坐到邢三旁,道:“三大爺,這兩天楞場忙不忙啊?”
“我不忙,他們倒忙。”邢三道:“那幫套戶趕任務,從天亮幹到天黑。”
“你沒啥事兒,你就在這兒多住幾天。”趙軍說:“這兩天我們抓懸羊,你還能給我搭把手啥的。”
“懸羊?”邢三聞言眉一挑,道:“小子,那玩意可不好整啊。”
“沒事兒,我有招。”趙軍話音落下,就聽王強說:“大外甥,你不說上鐵匠爐,讓他們給你做夾子去麼?”
“吃完晌午飯去,我讓那倆老爺子給我趕個工。”趙軍笑道:“明天上山咱先套蹤,要套明白了,咱後天拿著夾子、捉腳上去。”
“那玩意的蹤好套,抓不好抓。”邢三忽然了句話,說:“它平常放食啊,還是幹啥呀,都離它吊那樹不遠,咱只要找著它吊的那棵樹就行。”
聽邢三這話,趙軍咔吧、咔吧眼睛,他記得去年獵那熊霸王的時候,見過懸羊掛角的那棵樹。
他在心裡琢磨,好像趙有財提供的方位,真離去年發現懸羊蹤跡的兩個地方都不遠。
王強知道這邢三這老頭子是自己人,也不瞞消息,道:“老哥,昨天我姐夫特意擱永興那邊兒來電話,說那上頭仨懸羊。”
“是嗎?”邢三眼睛一亮,道:“那要都逮著,可太好了,懸羊是好東西呀。”
“三大爺,你喝過嗎?”趙軍隨口問了邢三一,他就是陪著老頭兒閒嘮嗑,可不想邢三直直地看了趙軍兩秒,才道:“我喝過那一回,是擱你姥孃家喝的。”
“啊?”趙軍、王強都是一怔,邢三擡下向王強一點,道:“那前兒還沒有你呢,我給你家扛活來著。”
說到此,邢三嘆了口氣,道:“那時候也不知道你爹搗騰的啥玩意,大麻袋可特麼沉了,得有小溜兒二百來斤。”
對於扛活的人而言,二百來斤不算什麼。但趙軍覺有些不對,既然能用到專人扛活,那就說明不是一個麻袋,得有很多。
那麼問題來了,自己姥爺當年搗騰啥了?那時候的山貨可不值錢,要是搗騰糧食的話,邢三應該不會那麼說。
忽然,邢三拉了趙軍一下,道:“當時有我二哥,還有大個子他爺。”
“嗯?”趙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邢三口中的大個子不是馬鹿,而是李寶玉。
這時邢三又道:“王大掌是仁義,中午管我們伙食,那傢伙二米飯、大豆腐可勁兒造啊。”
不管誰提起王大掌,都說那是個仗義疏財的主。趙軍沒見過那老爺子,但單看他孃的作風,就能想象到那老爺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時候我們給他扛活,他給我們糧食。”邢三用手指敲著桌子,道:“糧食啊,扛五車給二兩小米子,那我們都玩兒命地幹吶。
我記著那是開春,五月出頭嘛,豆苗剛長這麼高。”
邢三說著,單手比劃一拃來長,繼續說道:“那天我第一個去的,六點多我就開始扛。扛到晌午拉口飯,我又接著扛,扛到下午兩點左右鍾,那傢伙給我累吐了。”
“哎呀媽呀。”王強皺眉道:“老哥,你這是不要命了。”
“家裡困難吶。”邢三道:“我家孩子還有病,趕上有活就幹唄。那我吐都沒停啊,接著扛。
後來那是你爸看著不讓了,他給我領你家那屋裡,給我倒那一小盅酒。原本我累的腔子啥的都疼,喝完那口酒好了。”
“懸羊酒啊?”趙軍問,邢三點頭道:“嗯呢,然後他就不讓我幹了,給我攆家養了幾天。”
邢三話音落下,外屋地傳來響,金小梅、徐春燕各拿著半扇狍子進來。
半扇狍子丟在竈臺上,另半扇丟在靠邊站上。
這時,王蘭帶著趙玲從外面進來。趙玲過去幫金小梅剔,王蘭走進西屋對邢三說:“老哥,晌午不趕趟了,我給你炒幾個菜對付一口,完了晚上咱再包餃子。”
“唉呀!”邢三擺手道:“不用太麻煩,我有口吃的就行。”
“那可不行。”王蘭笑道:“老哥,你是貴客,我們必須得好好招待。”
說到這裡,王蘭衝趙軍一比劃,道:“兒子,你想著點兒,給你三大爺燙瓶西。”
趙家煙多、酒多,瓶酒放屋裡怕孩子們打了,就放到倉房的架子上去了。
高度白酒再冷也不凍,但涼白酒不辣,喝著容易多。再一個,喝涼酒也不舒服,王蘭就讓趙軍將酒拿回來燙一下。
趙軍一聲,起出去拿酒,邢三慨地對王強說:“我這輩子,也就到這兒當回客(qiě)。”
王強聞言一笑,拿過水壺往邢三的茶缸裡續了熱水。
王蘭說中午簡單吃,可也弄了六個菜。雖然沒有大菜,但也有葷有素。
王強和邢三喝酒,趙軍在旁邊作陪的時候,一輛解放車停在了永興大隊招待所。
“媽,你在車上坐上哈。”解臣說著就要下車,副駕駛的解孫氏卻一推車門,道:“我坐什麼坐?你王姨夫不在這兒呢麼?我下去看看他。”
解孫氏口中的王姨夫就是趙有財,聽這麼說,解臣也不敢攔著。
娘倆剛從車上下來,就見招待所房門打開,李文才從屋裡出來。
“嗯?”對著這邊的是副駕駛,李文才一眼看到的是富態的小老太太解孫氏。
解孫氏完地闡釋了什麼錦還鄉,上穿著新做的小棉襖,下穿著新做的水洗布子,腳上棉鞋也是新的。
除此之外,今天還特意早起燒水,用洗髮洗了頭髮。等頭髮幹了以後,將頭髮梳的利利索索,又戴上了一個黑髮卡。
再有趙軍他們在城裡買回來的萬紫千紅潤膏,解孫氏往臉上抹了兩層,一張老臉油鋥亮的。
“李爺!”解臣從車頭繞過來,跑向李文才。
“哎呀,解臣!”看到解臣,李文才面驚喜,道:“你咋來了呢?趙軍呢?”
“我軍哥沒來。”解臣笑道:“他跟我趙嬸,讓我過來看看你們。”
說著,解臣回手一指後車箱,道:“他們給你拿的東西,我給你取下來去。”
“給我拿啥啦?”李文才隨口問了一句,然後見解臣往院外跑,他便跟了過去。
在經過解孫氏時,李文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嗯?”見老頭子瞄自己,解孫氏一橫眼睛。
“這啥呀?”此時李文才已到了後車箱旁,看著解臣往下拽麻袋,他手去接並問道:“整一麻袋。”
“。”解臣道:“李爺你慢點兒接,沉的。”
李文才雖年紀大了,但他總幹活也有力氣,在將麻袋接下來後,李文才打開一看,就見裡面是一個個黃油紙包。
“這都啥呀?”李文才又問,解臣說:“牛、驢,還有馬。”
說著,解臣拿起一個黃油紙包,對李文才說:“這方的是牛,那圓圓的是驢,那長吧的是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