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年輕的孩兒最終來到絹花鋪子前。
挑了一對仿點翠的絨花,藏在袖兜里,歡歡喜喜回了行宮。
這種快樂沒有人能明白,終于靠自己掙銀子了,再也是靠自己安立命。
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陛下說得對,人要靠自己。
彼時夕剛落,紅霞鋪滿西邊天,晚間的涼意夾著湖邊漉漉的水汽撲打在面頰,寧哼著娘親教的小曲倚著車窗吹風。
前方約約傳來呼喚聲。
“寧,寧。”
是楊玉蘇的聲音,帶著刻不容緩的焦急。
寧飛快掀簾車簾,遙遙見恢弘的臺樨前,立著一道單薄的影,山脈相阻,霞照不過去,顯得人影也跟著模糊了。
馬車從一片霞中駛涼的丹樨前,寧立即從馬車跳下,“玉蘇姐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楊玉蘇急急忙忙拉扯住,“我的小祖宗哎,你哪兒去了,怎麼這會兒才回來,晚宴都快開始了。”
寧不忙活走,而是趕忙請隨車的小使幫著把東西送回飛羽閣,這才跟著楊玉蘇往里去,“什麼晚宴?我走的時候怎麼沒聽說?”
楊玉蘇回眸覷了一眼,“你呀就是呆頭呆腦的,外頭的事一概不管,太后娘娘午后發話,今夜在蓮花臺辦晚宴,吩咐們均著常服,要給陛下獻禮呢。”
寧明白了,太后這是眼見要回程,而皇帝“顆粒無收”,靈機一想法子撮合。
“那你也不必這麼急呀。”
楊玉蘇見笑的,氣道,“我怎麼不急,佩佩為了這趟晚宴梳妝打扮足足兩個時辰呢,你這剛回來,渾沁著汗,等你梳妝過去,晚宴都結束了。”
先把寧推進飛羽閣,好在熱水是現的,干干凈凈洗了一出來,楊玉蘇挑服又給犯了愁。
章佩佩預先留下幾艷的裝給寧,可章佩佩個子比寧稍稍矮了些許,寧穿上多有些不合,寧見愁眉苦臉的,便從自己箱籠里尋了一件來,“就穿這件。”
楊玉蘇一瞅那,頓時紅了眼眶。
一年前,寧及笄那日,楊玉蘇贈了一匹最好的緞面杭綢給寧,后來寧親手做了兩裳,一給了楊玉蘇當回禮,一留給自個兒。
是一水紅的滿褶,當中一件素紗抹,外罩淡窄袖羅衫,寧猶這裳,穿了許多回,洗舊,反添了幾分雅致婉約的氣韻。
“舊是舊了些,卻好看的很。”楊玉蘇咬咬牙幫著換上。
待要從自己梳妝臺挑些首飾給寧,卻被寧婉拒,今日梳著個回心髻,用娘親留給的一支白玉簪子上,買來的兩朵仿翠絹花點綴,便是上京城最水靈耀眼的姑娘啦。
楊玉蘇瞧見一陣心花怒放,“若是陛下還瞧不上你,你就死心跟我出宮吧。”
寧卻沒想這茬,定定著銅鏡里的自己,這是長了這麼大,第一次認真打扮自己。
過去嫡母日日提醒安分守己,連著裳也是撿了姐姐不要的給,更別提什麼新鮮花樣的首飾了,沒有孩兒不,也曾羨慕姐姐每日可以穿得花枝招展。
如今,也可以了。
寧靦腆一笑,對自己很滿意。
“咱們去吧。”
就是個大大方方的可姑娘。
楊玉蘇也不知了那神經,忽然就后悔了,握著寧細細的胳膊肢,
“寧啊,要不咱們別去了,咱們出宮吧,我就盼著你嫁個尋常人家,過踏踏實實日子。”
雖沒怎麼見過皇帝,卻也耳聞那是位鐵帝王,他會疼人嗎?他能疼人嗎?
寧卻沒想得這麼多,“你就放心吧,咱們不過是去赴宴,今個兒怎麼都不到我。”
“也對。”楊玉蘇回過神開開心心帶著往蓮花臺去。
果然到了蓮花臺外,已人滿為患,里頭搭了戲臺子,請了遠近聞名的老旦唱戲,席位已坐滿,既然是給皇帝“選妃”,尋常的公子爺不便湊熱鬧,蓮花臺外聚了不看熱鬧的宦,寧和楊玉蘇進不去了。
楊玉蘇頗為惋惜,“罷了,不能去也罷。”
蓮花臺外有一湖,從山上引活泉順坡而下,坡下堆砌假山,只見一抹雪白的溪流從當空澆下,發出淙淙聲響,底下潭深藤翠,頗有遮簾攬勝之意境。
水泊正中矗立一座三角翹檐涼亭,坡上一角橫過來一片松枝,青松拂檐,翠帶飄飄,水波漾連著亭中傳來的歡聲笑語也仿佛被水波載送過來。
楊玉蘇瞥見自己表妹和姨母坐在亭中,遂拉著寧過去拜訪。
蓮花臺是一座三層樓的環形殿宇,殿彩繡輝煌,歌舞升平。
底下殿中坐著些許貴婦與朝臣,戲臺子搭在最南面,正唱著前不久流行的《大登殿》。正北的寬殿中掛著皇帳,裴浚獨自一人飲酒,在他右面垂著一方珠簾,里頭幾位閣老陪著太后說話。
今日倒是不曾談論國事,反而嘮其家常,哪家兒子娶了媳婦,哪家又生了玲瓏可的小孫兒,最后又提起先帝爺膝下早逝的孩子,太后忍不住潸然淚下,閣老們好一陣勸,字字句句落在裴浚耳里便是“催生”了。
他百無聊賴著那串菩提子,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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