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帶著人馬出行,迫不及待地朝著城外而去。
途中,馬車上。
太子掀開簾布,和一旁的馬馥說著話。
“這神巫,真的能讓那鬼神退去,不再纏著本宮?”
“當然,殿下放心,只要神巫肯出手,必定能。”
“那丹龍河對岸到底什麼地方,又是何人將那金鐵奇棄,還令鬼神纏上本宮?”
馬馥近前,小聲說道。
“那是一鬼神之地,還靠近牡丹龍池,聽聞水下有龍宮。”
“因此常有蛟龍、鬼神、怪出沒於其間,妖鬼神怪混雜,附近百姓不敢擅,殿下未曾來過這裡,因此才誤其中。”
太子聽完,立刻便想起了之前的事。
臉上雖然不聲,心中暗道。
“好啊,難怪之前那指路的人支支吾吾。”
“本宮當是他老實,原來是將本宮引到鬼神之地去了。”
天亮了。
太從高照在上,加上這麼多人拱衛著。
太子心中的恐懼也消散了許多,也開始想起了昨日裡的窘迫,覺恥不已,又又惱地合上了簾布。
而馬馥見此狀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太子爲何突然變臉,依舊如同一個老僕一樣地低眉順眼。
長街之上。
太子的車駕路過街道的時候,還和一支特殊的車隊上了。
兩支隊伍在一起,本就不算寬闊的街道完全被塞滿了。
誰也不過去,作一團。
“怎麼回事?”
“前面堵住了。”
“誰這麼大膽子,敢攔我們的道,找死麼?”
“前面全部都是囚車,車上載的都是死囚,正要送往市口斬首呢!”
“什麼,囚車?”
秋後,各個州郡勾決的死囚開始紛紛被押往市口以極刑。
其中各個地方的日子也皆有不同,有先有後。
今天。
剛好到鹿城郡也正在決死囚。
太子又立刻掀開了簾子,皺著眉頭看向了外邊,發現是囚車之後,道了一聲晦氣。
不過總不能和一羣死人置氣,太子一揮手,車隊便讓開了。
只是囚車經過的時候,死囚之中有一人不斷地嚎著,只聽見其呼號之聲悽慘至極,囚籠中人形貌看上去更如同惡鬼一般。
而沿街兩岸之人聽到那人的嚎,竟然一個個紛紛低下頭,不敢去直視對方。
這可不同尋常。
哪怕是再厲害的江洋大盜,披朱紫之袍的高顯貴。
落到了囚車裡的時候,老百姓看熱鬧可從不怯場,向來都是歡呼雀躍從衆雲集。
若是那死囚怯懦藏於囚車之中,作那悽悽慘慘抹淚之態,則是滿場奚落。
若是能夠沿路高唱豪邁地吼上幾嗓子,說上一句“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亦或者“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諸如此類的話。
不管你是什麼喪盡天良之輩,都有人爲你拍手好。
哪有這般,不敢看那死囚的。
太子起了疑心:“那人爲何呼號得如此悽慘,百姓更是不忍直視,可是有什麼冤屈?”
馬馥來的這些日子,和神巫以及雲中君有關的事還是查到了許多的。
聽到太子這般說,馬馥出了笑意。
馬馥:“殿下,百姓並不是不忍直視那人,而是不敢直視那人。”
太子:“哦,這是何方兇人,都已經關在囚車裡了,百姓也不敢直視他?”
馬馥:“殿下,百姓怕的不是他,而是那索命的鬼神。”
隨後,馬馥便說起了此人的來歷。
這人,正是之前在他犯下命案,後來又在西河縣神泉的惡漢。
其被西河縣縣令當堂判死之後,如今也終於到了行刑之時了。
昔日,這惡漢在幽冥之中走過一遭,選了自己要下的地獄。
現如今,也終於要應驗了。
太子聽完馬馥說完的話,哪怕是大白天的,那太就直直地照在上,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心生寒意,打了個冷戰。
太子忍不住問:“真的要打地獄?”
馬馥十分肯定地答道:“真的要打地獄,若是殿下今夜回來得早一些,說不得還能看到這些大大惡之人被僧人做法事,送往黃泉幽冥的場景。”
太子擺了擺手:“那還是先算了,正事要。”
聽完這惡漢的故事,太子心中越發急切了。
“還是趕去拜訪神巫,詢問那纏上我的鬼神到底是何意,此事該作何解吧!”
此刻囚車的隊伍剛過。
太子的車駕和人馬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出了城,直奔神巫今日裡居住的牡丹園而去。
而來到了牡丹園前,得見神巫旁的一巫覡和巫,便被告知。
“神巫不在,諸位請回吧!”
溫績和馬馥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溫績問道。
“請問,神巫是去了何。”
巫:“不知,神巫今晨於江畔唸咒喚龍而來,登龍遠去,吾等也不知是去了何。”
溫績:“那大概要何時回來!”
巫:“也不知是何時回來。”
一番對話之後,太子有些著急了。
太子搶先開口了:“就沒有什麼法子,能告知一下神巫麼,不是說,神巫還有你們這些雲中祠的巫覡們神通廣大麼?”
巫看了太子一眼,也不知道對方是何人。
“神巫或去了天界,或去了龍宮。”
“但是此時此刻,應當已不在人間,我等凡人如何能夠去通稟?”
太子聽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馬馥說道:“殿下,神巫應當是去天上了,我等便在此等一等吧!”
太子點了點頭,就坡下驢。
“也好,也好。”
就這般。
一直到了快要天黑,也不見神巫歸來的跡象。
門前樹下,腳步聲不停。
太子等得焦急不已,不斷地來回踱步著,還一會站起一會坐下。
而且天氣還無比炎熱,隨著時辰越來越晚,那鬼神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太子也終於有些不住了。
“這般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
“先回去吧!”
“走。”
太子起,一揮手便命令所有人回去,聲音裡面帶著一些怨懟之氣,也不知道是對誰的。
馬馥立刻追了上去,呼喊道。
“殿下,太子殿下。”
“唉!”
沒有辦法,只能隨著他一起回去。
路上,天越發地黑了。
昏暗之中前行著,路上又上了迎面來了一支隊伍,堵住了車隊的去路。
“怎麼回事,又有人擋住去路?”
“這一次又是什麼人?”
“是一羣和尚。”
“哪裡來的和尚,也敢攔咱們的車,反了天了。”
“趕讓他們讓開路,這外面只有一條路能走馬車,他們又不用車的,從旁邊繞過去就行了。”
太子今天白天曬了一整天,覺心煩意躁,底下的人同樣也是如此。
只是聽到前面的喧鬧聲,馬馥立刻急了,上前制止了那些人。
馬馥:“不可不可。”
馬馥回來後,太子問他:“馬監爲何這般張,這和尚又是何來歷?”
馬馥說:“那羣和尚,是做法事送鬼下地獄的。”
一瞬間,所有人目唰的異象看向了馬馥。
隨後,又立刻轉向了那些和尚。
然後眼神都不一樣了。
煩躁的雙眸一瞬間清明和善了起來。
太子立刻想起了上午遇到的死囚,還有馬馥當時說的話,看向那些和尚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而周圍的一衆隨行之人,也紛紛變了臉。
讓人繞路只要權勢便可,讓死囚讓路也頂多只是晦氣。
讓鬼繞路。
衆人還是頭一遭,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後果。
只是衆人不自覺地離那些和尚遠了幾分,原本囂張的語氣也變得安靜。
無人開口,衆人卻主地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讓那些和尚過去。
衆和尚沒有說話,只是作揖示謝。
然後列著隊從馬車旁路過,朝著江邊而去,
太子從簾後和隙裡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面,打量著那些送“鬼”下地獄的和尚。
只見這些和尚一個個手捧奇異的蓮燈,每一個蓮燈哪怕在太子的眼中也可以稱得上是價值連城的寶,和尚口中念著經咒,在黑夜之中徐徐前行。
梵文唸誦的經咒聲,最終只在耳畔化爲嗡嗡嗡不斷的聲音,誦經聲神且悠長。
而其手中捧著的蓮燈仔細看去,在晶瑩剔的蓮花之中看到一個個人頭。
看清楚的瞬間,足以讓人心中惶然。
而此刻。
再聽那經文,便只覺得滲人且恐怖。
直到和尚們走過之後。
馬馥這個時候看向了車的太子:“太子殿下,可想去看看?”
太子:“去看一看?”
馬馥:“看一看和尚們做法,將惡鬼打地獄的景象。”
歷經昨天和今日。
馬馥覺到了,剛剛從京城而來的太子還沒有調整過來心態。
將京城的那套做派和習慣帶到了這裡來了。
因此,他有心通過親眼目睹大大惡之人被斬首之後打地獄的場景,以這件事來讓太子知道這裡不是京城。
或者說。不僅僅是京城。
從今往後,天可能都要變了。
只有這樣。
接下來他也有些話纔好和太子說,也才能說得通。
太子看向江邊,心中有些恐懼,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雖然這兩日連續遭遇怪事,他被嚇得不輕,恐懼不已。
但是他一邊心中畏怕得不行,生怕那惡鬼索了自己的命,一邊也懷疑這裡的一切,心中也想要探究個明白。
太子最後下定了決心:“那就去看看。”
一行人跟著那捧著蓮燈的引魂僧,然後便目睹了衆人此生之中所見到的最恐怖的場景。
羣僧著灰袈裟,面嚴肅神之,手中蓮燈也開始發出微閃爍,似指引通往黃泉之路。
僧至江畔,輕放蓮燈於水。
而這個時候,蓮花綻放開來。
影中。
那蓮燈裡的人臉越發明顯了,廓分明生,宛若還活著一般。
人頭燈羣結隊地一點點飄遠,放出介於昏黃和暗紅之間的芒,芒越來越亮,逐漸照亮整個水面。
其漸遠浮,芒映照水面。
使暗江如白晝。
但是沿著江水落在江邊衆人的臉上,便只看到了慘白了。
而這個時候,馬馥看著這景象告訴太子。
“彼岸魂燈已經放了,黃泉之舟該來了。”
太子:“黃泉之舟?”
馬馥:“從黃泉而來的舟船,接引死人的魂魄下世幽冥,這些和尚只能通過超度亡魂下間,至於最終那魂魄是去蒿里還是地獄,還得在幽都城中走一遭。”
話音剛落,突然水下翻起波瀾。
黃泉裡的舟船一艘又一艘地從水底下浮出,這些舟船看上去造型奇異,每一艘看似差不多又有著一些區別、
有的看上去很新,有的去破舊不堪,彷彿經歷了無數歲月的洗禮。
當這些舟船接過彼岸引魂燈後。
它們開始緩緩下沉,沒了水下。
然而水下的依舊從水底出來,這些芒穿梭在流淌的江水之中,化爲一道道扭曲且昏黃暗紅的線,將整個河流照得如同黃泉河一般。
衆人站在岸上。
彷彿真的覺自己已經置於幽冥之中。
風一吹,隨著那芒逐漸地消失在水底,江面重新化爲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