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謝凜雙目赤紅,已經兩天一夜沒有閉眼。
立春和春分畢竟年紀小,難頂大任,未央宮掌事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留在謝凜邊聽從吩咐。
在謝府外守衛的護衛、謝府裏幹活的仆從,一個不落地全都被謝凜綁回宮,嚴刑拷打。
“今日必要審出來,娘娘的行蹤是何人泄出去的?”
謝凜最想不明白這一點,江雲舒藏的謝府,隻有極人知道是他的府邸。
江雲舒去謝府之前,還去京外的行宮繞了一圈,按理說知道江雲舒在謝府之中的人之又。
甚至許多在謝府之中幹活的仆從,都不知道來的人是江雲舒,隻知道謝府中住進來一個貴人。
燕北王究竟是從哪裏得知,江雲舒住在謝府的?
謝凜執掌東廠,這天下沒什麽能瞞得過他。然而這一次,江雲舒被劫走完全出乎謝凜的意料,難道東廠所在的京城竟然了一個篩子,任由旁人打探?
江雲舒被劫持走之後,謝府裏裏外外所有人立刻都被扔進刑房審問。除了伺候江雲舒的幾個侍沒有用重刑,其他人都直接上了重刑。
審問到現在,未央宮掌事從刑房外頭遠遠經過的時候,都能聞到一衝鼻的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覺得整個皇宮裏都是腥氣。
如果江雲舒不能被平安找回來的話,恐怕整個皇宮的人都要跟著陪葬吧……
未央宮掌事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然後被自己嚇到了。
他在心中求遍了所有神仙,娘娘可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怎麽也查不出是誰把江雲舒的行蹤出去的,難怪掌印怒火越來越盛。
未央宮掌事也覺得這件事蹊蹺極了,倘若沒人泄江雲舒的行蹤,難道燕北王開了天眼不?
在這件事上,謝凜反而放下的比未央宮掌事更快。
他三管齊下,查不出是誰泄的行蹤,便當機立斷地將這個放在一旁,扭頭去查另外兩樣。
第一,那一日在謝府外劫持江雲舒的兩批人,分別是誰的人。
第二,在京城中和京城外搜尋,可有任何人看到可疑的馬車,可有任何蛛馬跡。
劫持江雲舒的第一批人,很快就查出來是燕北王的人。
可真正把江雲舒劫走的第二批人,卻遲遲查不出來。
謝凜思來想去,有三方勢力最為可疑。
第一依舊是燕北王,第一批劫匪隻是為了掩護第二批劫匪。
第二是吳太後。
第三是段謹行和江昭華。
後兩者都曾想讓江雲舒死,隻是之前沒有得手。
除此之外,謝凜實在想不到別人了,江雲舒深居簡出,從未得罪過人。
溫十一在一旁說道:“也不一定是江姑娘的仇人,或許是掌印的仇人?”
因為溫十一與江雲舒好,為探也懂得不,謝凜這兩日把溫十一也來邊議事。
未央宮掌事聽到溫十一的話,差點把自己的頭擰下來給當球踢。
這時候提這個豈不是火上澆油嗎?
掌印的仇人哪裏能數得清?要是劫走江姑娘的真是掌印的仇人,那他們就早點把脖子洗幹淨等著砍頭給江姑娘陪葬吧。
掌印的仇人可太多了,哪裏能找得出來呦……
萬萬沒想到,謝凜聽到溫十一的話,竟然沒有發怒。
他沉思片刻,從三個懷疑對象中三選一:“段謹行,就他了。”
“全力去查。”
溫十一應下,立刻去下達謝凜的命令。
未央宮掌事一臉迷茫地問道:“掌印為何選中了段謹行?”
謝凜:“……直覺。”
謝凜首先排除了吳太後。他與吳太後接不多,但是從僅有的幾次打道中,謝凜對吳太後還是有些了解。
吳太後做事比較喜歡來的,比如說蛇毒害人。
這樣天化日之下,派一群人直接來劫持江雲舒,實在不像吳太後的風格。
而且吳太後更喜歡躲在男人後,讓男人幫達目的,不喜歡自己手。
既然吳太後已經搭上了燕北王,那麽謝凜推斷,最近幫著抱住燕北王這棵大樹,不會來劫持江雲舒。
至於這件事是不是燕北王做的,謝凜也有過懷疑,但是燕北王囂張又驕傲,他有可能派兩撥人來劫持江雲舒,聲東擊西。
但是燕北王不會讓第二批劫匪換上寒酸的裳。
以燕北王的子,他想不到這樣做,更沒必要這樣做。
那麽最後的人選,就隻剩下段謹行一個了。
“去嚴查段謹行這些日子的行蹤。”
未央宮掌事還有一事不明白,他忍不住問道:“段謹行不是已經投靠了燕北王?”
“既然段謹行為燕北王做事……那段謹行劫持了娘娘,不就是燕北王劫持了娘娘?”
未央宮掌事想不明白,為什麽謝凜還要把段謹行和燕北王分開。
謝凜冷冷地瞥了未央宮掌事一眼:“你也是我的人,難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我而做?”
“難道你再也不為自己做任何事了?”
未央宮掌事的冷汗瞬間流下來,跪在地上不敢再說話。
謝凜踢了他一腳:“起來。”
他隻是為未央宮掌事舉個例子,隻不過他現在渾上下散發的想毀天滅地的氣息,讓靠近他的人都戰戰兢兢。
“段謹行劫持江雲舒,若是燕北王的吩咐,那自然是替燕北王做事……”
“可若是燕北王本不知道江雲舒在段謹行手裏……”
謝凜麵如寒霜:“那還能算為燕北王做事嗎?”
-
江雲舒不知道謝凜已經猜出了劫持的人是段謹行。
江雲舒自己據得到的信息,逐漸拚湊出段謹行的打算。
段謹行如今為燕北王做事,他最終會把獻給燕北王,以獲得燕北王的另眼相看。
但是現在,燕北王還不知道段謹行已經劫持了。
段謹行也不打算立刻把給燕北王,而是打算讓在這個山中的小破屋子裏的生活一段時間。
因為段謹行來的第二日,就有很多炭火送上山,還有各種米麵蔬菜,臘臘……
一起上山的還有一個廚娘和一個小侍。
因為江雲舒胳膊上的傷口,還送來了外用的傷藥。
段謹行手中拿著藥瓶,語氣溫和地詢問江雲舒:“二妹妹傷不便,可要我幫二妹妹上藥包紮?”
江雲舒終於明白段謹行不急著把給燕北王,留在這個山間小屋裏過日子,是為什麽了!
而且他都說出這樣的話了,怎麽還有臉裝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
江雲舒忍不住,“嘔”地一下幹嘔出聲。
段謹行愣了一下,問道:“二妹妹這是怎麽了?”
江雲舒皮笑不笑地勾了一下角:“可能是懷孕了。”
段謹行一臉愕然:“懷……懷孕?謝凜他不是個太監嗎!”
江雲舒:“姐夫都能給小姨子上藥了,太監怎麽不能讓人懷孕了?”
段謹行一張臉霎時紅了,臉上的表彩紛呈:“二……二妹妹怕是誤會我了……”
“我隻是擔憂二妹妹傷勢,一時間言語有些不妥……”
江雲舒哦了一聲:“姐夫是一片好心?”
段謹行立刻看著江雲舒的眼睛,舉手發誓:“我對二妹妹絕無惡意!”
段謹行這一招,在江昭華上屢試不爽。不管他對江昭華說什麽,隻要他真誠地看著江昭華的眼睛,聲音懇切,再添上舉手發誓,江昭華就會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段謹行以為天底下的人都這麽好騙。最起碼對他來說是如此,他頂著這張好皮囊,騙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這一招在江雲舒這裏,竟然一點用都沒有。
江雲舒輕飄飄地笑了:“既然姐夫對我沒有惡意,現在就送我回宮吧。”
段謹行徹底愣住。
“這……這當然不行。”
江雲舒微微歪頭,看著段謹行,眼睛裏仿佛寫著,編,看你怎麽編。
段謹行的臉皮還是很厚的,他移開目,一口氣說道:“燕北王與九千歲馬上就要開戰,二妹妹現在回到宮中,豈不是去送死?”
“二妹妹還是暫且躲在這裏,等燕北王奪得天下,京城太平之後,我再送二妹妹回京。”
江雲舒眨眨眼睛:“我不怕死,現在就想回到九千歲邊。”
“我生是九千歲的人,死是九千歲的鬼,就想和同年同月同日死。”
段謹行被江雲舒的信口開河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張了半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二妹妹竟然被九千歲荼毒至此!”
“九千歲殺人如麻,二妹妹在九千歲邊定然日夜恐懼。時刻都要裝出對九千歲深種的模樣,定然很不容易……”
段謹行用深的目看著江雲舒:“二妹妹,你的苦楚我都明白。”
“當初你委於九千歲,都是迫不得已,在九千歲邊必定了很多苦,日日擔驚怕……”
“二妹妹,如今你已經離開九千歲,邊再也沒有九千歲的耳目了!”
“你放心大膽地說真話吧,不必擔憂自己的話傳九千歲的耳朵裏!”
江雲舒看向段謹行:“我可以說真話?”
段謹行重重點頭:“自然!”
江雲舒:“九千歲比你好看一萬倍,癩蛤蟆別在這裏點評人類。”
段謹行:“…………”
段謹行心中怒火滔天,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君子之風。
“二妹妹在九千歲邊荼毒太久,已經生病了。”
“既然如此,姐夫替你做主,你暫且留在這裏,等到京中一切都平息後,再送你回京。”
江雲舒哦了一聲:“姐夫說我生病了?那把姐姐過來照顧我吧。”
段謹行太青筋直跳,怎麽會有江雲舒這樣難纏的人?像刀一樣句句不饒人!
哪裏有一點子賢良淑德的模樣?
段謹行艱難地從裏出來:“你姐姐在家中上要孝順婆母、下要養子,實在不出空來照顧你,二妹妹勿怪。”
江雲舒點頭:“哦,江昭華在家中一邊替你伺候娘一邊替你養兒子,然後你就有空出來照顧妹妹了。”
段謹行雙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夠了!”
江雲舒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仿佛他是一個多麽不堪之人。
提到兒子,怒火燒斷了段謹行腦子裏的最後一弦。
“幫我養兒子?生的哪裏是我的兒子!”
“生的是別人的兒子!我一直頭頂著綠帽子在給別人養兒子!”
江雲舒:……哇哦,大瓜吃到了現場版。
之前就從探口中,聽到過段謹行認為江昭華的孩子不是他親生的。至於段謹行為什麽生出這個誤會,江雲舒就弄不明白了。
據江雲舒對江昭華的了解,江昭華連別的男人的手都沒拉過,更沒機會生別的男人的孩子了。
段謹行顯然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江雲舒當然也不會替江昭華向段謹行解釋。
更何況段謹行現在正在發怒中。
段謹行氣得臉都變了,一張臉青白加,眼神直勾勾地十分嚇人。
他不停地大口大口著氣,過了許久,他才從口中勉強出一句:“是我失態了,明日再來看二妹妹。”
段謹行離開之後,把江雲舒綁過來的幾個劫匪,沒有再進的屋子,也沒有重新把江雲舒綁起來。
但幾個劫匪也沒有走遠,就在外頭的屋子裏,江雲舒若是想跑出去,必須要經過他們的屋子。
依舊沒辦法逃跑。
而且山上還下起了雪。
鵝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然後變了一粒粒的小雪粒,撲簌簌地落下。
乍一看雪好像變小了,其實是外頭的天氣更冷了,雪花已經黏不鵝。小雪粒看起來不起眼,隻不過一小會兒就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這樣的天氣,江雲舒本沒辦法往外跑。
雪地裏的腳印會清晰地暴的行蹤,而且他上的裳不夠暖和,又沒吃的沒喝的,跑出去就是找死。
江雲舒看著窗外的大雪,不知道謝凜現在在做什麽呢?他有沒有看到留下的記號?
他離這座山……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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