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後狀若瘋癲。

    在未央宮外一口氣磕了上百個頭，聲嘶力竭地求謝凜把泰安還給。

    “妾以後都聽掌印的，也會從小教導泰安都聽掌印的，讓泰安像尊敬父親一樣尊敬掌印……不，直接讓泰安認掌印為義父！”

    吳太後的額頭磕出來：“求掌印把泰安還給我。”

    “不，隻要讓我見泰安一麵，見泰安一麵就行！”

    謝凜緩步走出來，靴尖停在吳太後底的額頭前。

    “太後娘娘說什麽呢？泰安不是就在這嗎？”

    謝凜招招手，“泰安”又過來了，他聲音乖巧：“娘……”

    吳太後尖一聲，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後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可的小孩子，而是世間最可怕的鬼怪。

    謝凜沉聲道：“吳太後瘋了，扶吳太後回儀宮，讓太醫好好為吳太後醫治。”

    “為了皇帝的安危，不許吳太後再接近皇帝。”

    小皇帝之前一直與吳太後一起住在儀宮，謝凜沉片刻，說道：“先領皇帝回長樂宮吧。”

    謝凜話音落下，宮人們一腦地“扶起”吳太後，將吳太後一路“護送”回儀宮。

    江雲舒站在不遠，看著被宮人們拖回儀宮的吳太後，簡直有點憐惜了。

    不知道這算宮鬥還是政鬥，不管是什麽鬥，顯然謝凜都不按劇本來。

    兩方的實力過於懸殊，謝凜在吳太後麵前可以為所為。

    吳太後被關回儀宮裏，新鮮出爐的小皇帝2.0版十分禮貌地向謝凜和江雲舒道別，在宮人的簇擁下回到長樂宮。

    雖然長樂宮和未央宮相鄰，但江雲舒還是有些擔憂。

    “元承才三歲，自己一個人和宮人們一起住長樂宮，能行嗎？”

    長樂宮一直是帝王居所，包括先帝在的連著好幾個皇帝都住在長樂宮裏，這意味著長樂宮的寢殿裏死過好幾個皇帝。

    江雲舒想起這個都有點怕，上汗倒豎。

    “元承一個孩子，會不會害怕……”

    謝凜瞥了江雲舒一眼，說道：“娘娘是想讓元承搬進未央宮？”

    “娘娘就不擔心……夜裏不方便？”

    江雲舒聽到謝凜的話，想到夜裏謝凜抱著從寢殿去浴房、從浴房回寢殿……的時候一回，多的時候有三四回。

    宮人們都知道避讓，可元承年紀太小了，若是不小心聽到什麽看到什麽……

    江雲舒立刻改了主意：“那就讓元承住進長樂宮，多派些宮人陪著，我也常去看看他。”

    江雲舒話音落下，便起邀請謝凜：“掌印現在要不要與我同去？”

    謝凜知道江雲舒對元承不放心，他無奈地站起：“若是這點風浪都不住，娘娘可就選錯人了。”

    江雲舒：“他畢竟才三歲……”

    江雲舒選人的時候，哪裏能想到謝凜會這樣揠苗助長？

    江雲舒走進長樂宮，進正殿。元承現在住在正殿，宮殿恢弘，元承小小的影坐在其中，越發襯得他隻有一丁點大。

    元承隻是個三歲的小孩子，突然換了陌生的環境，今日又經曆了這樣非同尋常的事，心中自然是害怕的。

    好在雲府中在他邊照顧他的宮人都跟著他一起進宮了，元承讓悉的宮人都陪在他邊。

    看到江雲舒和謝凜進來，元承一雙眼睛立刻亮起來，不過他的作依舊極有規矩，規規矩矩地向謝凜和江雲舒行禮。

    江雲舒心疼地了他的頭頂，揮手讓屋子裏的宮人都退下去。

    聲音溫地問道：“元承，今天發生的事，你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嗎？”

    元承很喜歡江雲舒，他看向江雲舒的眼神滿是依賴，可是他聽到江雲舒他原來的名字，一張小臉立刻繃起來。

    “我不元承，我泰安，我是皇帝。”

    “我就是太後的兒子，我一直在儀宮長大……”

    很顯然，這些話是有人教過元承，並且讓他牢記在心的。

    是誰教的不言而喻，江雲舒回過頭，狠狠瞪了謝凜一眼。

    江雲舒心疼地了元承小小的肩膀：“對，你說的都對，在別人麵前一定要記住這些。”

    “在我們麵前……”江雲舒原本想說在和謝凜麵前不必如此，可又擔心元承年紀太小，還不懂在不同的人麵前可以表現出不同的一麵，這樣反倒把他弄糊塗了。

    於是隻是說道：“在我們麵前，你不必這樣張。”

    元承竟仿佛懂得了江雲舒的意思，他鬆了一口氣，肩膀稍稍放鬆了些。

    江雲舒問：“今天發生的那些事，你都懂嗎？”

    元承搖搖頭：“不懂。”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突然從雲府來到宮裏，不懂自己為什麽變了皇帝。

    皇帝不是皇帝生的嗎？

    自己不是皇帝生的，怎麽也能當皇帝？

    元承心深知道，明明吳太後說的才是真話，可是所有人都假裝吳太後說的是假話。

    明明自己說的是假話，可是所有人都假裝自己說的是真話。

    元承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但是他記得九千歲教給他的話，全都按照教給他的做。

    江雲舒又了他的頭頂：“不明白就不要想了，隻要按照教你的做就行了。”

    “等你長大了會明白的。你現在還小，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讀書就夠了。”

    謝凜在此時看了江雲舒一眼。

    離開正殿後，江雲舒牽住謝凜的手，問道：“掌印三歲的時候很苦吧？”

    謝凜怔住，他許久沒有說話，開口時聲音微微沙啞：“娘娘為何這麽說？”

    江雲舒心想，因為謝凜剛才的眼神，他看向元承這樣年與天真純稚毫不沾邊的小孩子，眼神中都藏著一羨慕和嫉妒。

    謝凜小時候一定比元承還要苦得多。

    江雲舒想，謝凜小時候一定不曾聽過這樣的話。

    於是江雲舒輕輕踮起腳尖，也手了謝凜的頭頂。

    “謝三歲，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讀書啊。”

    謝凜怔怔地看著江雲舒。

    江雲舒溫的聲音和乎乎的手，仿佛真的穿過歲月，落在三歲的他的頭頂上。

    -

    吳太後被關在儀宮。

    元承暫居長樂宮。

    吳太後瘋了一樣地尋找的泰安，其實就在長樂宮的偏殿裏，正安安靜靜地睡著。長樂宮與儀宮近在咫尺，隻是吳太後本無法進長樂宮。

    泰安還不到一歲，但已經認人、認床了。突然換了陌生的床和屋子，邊照顧他的人也都換了。

    泰安狠狠哭了一通，哭得實在沒力氣了才睡著了。

    江雲舒去主殿看過元承後，繞到偏殿來看泰安。

    快一歲的小孩子，五已經很能看出醜。

    江雲舒盯著泰安的臉看了半天，說道：“鼻子塌、大、眉稀疏沒有眉骨……”

    嫌棄的語氣吵醒了泰安，泰安睜開眼睛，看到兩張陌生的麵孔，一扁又開始嚎哭。

    江雲舒毫不留地說道：“眼睛真小，聲音也難聽。”

    想到這是謝凜的仇人之子，江雲舒就覺得他哪裏都難看極了！

    江雲舒甚至覺得泰安配不上取的這個寓意康泰平安的名字。

    “掌印讓我取名字的時候，怎麽不早說？”

    要早知道是謝凜的仇人之子，才不會取這樣寓意好的名字，就應該取名狗蛋，不，屎球！

    謝凜看到江雲舒這副模樣，笑意從眼底一層一層地漫出來。

    其實泰安長得不算醜，雖然沒能挑著先帝和吳太後的優點長，但畢竟先帝和吳太後兩人都長得不算差，泰安的長相頂多算是平庸。

    江雲舒以前明明也見過泰安，也不曾見對泰安如此嫌棄。

    謝凜心中清楚，江雲舒現在看泰安這麽不順眼，都是因為他。

    江雲舒看到謝凜笑，狠狠瞪了他一眼：“掌印什麽也不說，就讓我取名字，白白浪費了泰安這麽一個寓意好的名字！”

    話音一轉，多了幾分擔憂：“元承那邊，他的名字怎麽辦？”

    “他就改泰安了？還是以後再改回自己的名字，接著元承？”

    謝凜懶洋洋地說道：“隨便你。”

    他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敢把一歲的小皇帝換三歲的小皇帝，所有人都要配合他裝瞎，假裝小皇帝從來沒有被換過……名字更是小事一樁。

    江雲舒在謝凜上，算是親眼見到什麽“指鹿為馬”。

    “既然這樣，那我問問元承自己的意思，讓他自己選吧。”

    總而言之，江雲舒看泰安哪裏都不如元承。

    “眼睛不如元承大、鼻梁不如元承、皮不如元承白……”

    不僅長得醜，還差、脾氣差！

    泰安邊照顧他的宮人，也都說沒見過脾氣這麽大的小孩子，哭嚎起來簡直能把屋頂都掀了。

    走出長樂宮，江雲舒猶豫著問謝凜：“掌印準備如何置泰安？”

    謝凜：“送去邊疆吧。”

    這麽小的孩子還不記事，轉幾次手送出去，收養他的人家也不會知道泰安的脈份。那樣泰安就隻是一個普通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長大後有什麽造化，全都看他自己了。

    江雲舒握住謝凜的手。

    謝凜對待泰安，比那些人對待年的謝凜，要仁慈得多。

    至於吳太後，江雲舒本不必問的下場。

    吳太後不止一次想害死，又差點害死謝凜，必定是沒命了。

    至於謝凜為何暫時留著吳太後的命，江雲舒也能猜到。吳太後和段謹行一樣，如今都是謝凜的魚餌，謝凜等著看他們能釣上來哪條魚。

    -

    謝凜對吳太後的看管，一開始很嚴。

    吳太後一開始，看起來十分乖順。看管吳太後之人因此“放鬆警惕”，逐漸出一二疏忽之。

    數日後，看管吳太後的侍衛統領來回話：“稟告掌印，吳太後看起來想要在儀宮放火，趁混逃走。”

    謝凜點頭：“提前做好準備，不要讓火燒到旁邊的宮殿。”

    “至於吳太後，讓逃出宮，派人在後頭遠遠跟著。”

    吳太後一個弱子，逃出宮後絕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遠。既然選擇逃出宮，必定有人在宮外接應，謝凜正好順藤瓜看看接應的人是誰。

    果然，在侍衛統領向謝凜稟報的兩日之後，儀宮起火了。

    江雲舒知道謝凜早有準備，看到儀宮冒出的滾滾濃煙還是十分張。

    水火無，古代可不比現代，沒有消防車和高水槍！

    而且古代的宮殿中有太多易燃的木料和紡織品。若是火勢太猛烈，哪怕提前做好了準備，也不是萬無一失。

    未央宮與儀宮隔著一段距離，江雲舒暫且聞不到煙味，可是清晰地看到儀宮上方冒出來的濃煙越來越多……

    謝凜看到江雲舒如此張恐懼的樣子，輕笑一聲：“娘娘可是怕夜裏尿床？”

    江雲舒瞪他一眼，這個要關頭，謝凜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可江雲舒越是張，謝凜就越是想逗，他薄輕啟：“娘娘又不是沒有……”

    江雲舒立刻手用力捂住謝凜的！

    謝凜的被捂住，笑意依舊源源不斷地從眼睛裏冒出來。

    他手捉住江雲舒的手，十指相扣的作已經十分練，牽著江雲舒往外走：“娘娘膽子這麽小，那就再躲遠一點。”

    江雲舒：“躲去哪裏？”

    謝凜：“出宮。”

    謝凜問江雲舒：“娘娘可要帶上誰一起？”

    江雲舒毫不猶豫地說道：“桃葉、柘枝、夏至、小滿……還有元承！”

    謝凜轉頭看向江雲舒：“不帶泰安？”

    江雲舒搖頭：“若是真燒起來了，讓泰安邊的母抱著他跑吧。”

    這麽小的小孩子，江雲舒不想殺，但是要讓救，泰安這個仇人之子，在這裏可排不上號。

    江雲舒：“我寧願隨便拉一個不認識的小宮上馬車！”

    也不會把這個機會留給謝凜的仇人之子。

    江雲舒不想讓這場火殃及人命，對謝凜說道：“掌印代下去，讓那些侍衛能救火就盡力救，若是救不了火，也不要白白填命進去。”

    “讓侍衛帶著宮人們盡快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