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夫婦趕回老宅,上上下下已經佈置齊了,靈堂、弔唁禮、白事席、毫無紕,莊嚴氣派。
周正修迎上他們,“父親,母親,在冰棺,祠堂和墓園在做法事。”
程禧呆愣,“你辦的?”
“沈叔叔與葉叔叔共同持。”周正修禮貌,平靜。
周京臣更平靜,進中堂。
這些年,周正修是‘英式教育’,除了基本課程,書法、音樂、奧數、英法德語,填滿了假期,全年無休。對比下,沈家、方家小公子的日子太自由了。
葉柏文夫婦‘老來得子’,葉靖時剛滿月。林家是軍人世家,葉靖時長大自然‘習武’,至於沈業和方啾啾...不闖禍即可。
方啾啾是方大斌和孟家二千金的兒子,胎髮是翹的,所以名‘啾啾’。
沈業一喊,是‘舅舅!’
方大斌愉悅了,“乖孫兒。”
沈承瀚養了這個逆子,生不完的氣,降不完的輩分。
“柏文,有勞了。”周京臣拍他後背,“薔薇還沒出院?”
“週二。”
林薔薇是超高齡產婦,又是頭胎,懷孕七個月院,八個月早產,萬幸,葉靖時非常健康,六斤,嗓門嘹亮。護士打趣:“小公子是吹著號角出生的。”
大約是漢,葉柏文和周京臣一樣,稀罕兒。可惜,沒兒,且不捨得林薔薇遭罪生二胎,葉柏文便稀罕周正儀,教搏鬥,偵察與反偵察,犯罪心理學...周正儀聰明,跟著葉柏文學得熱火朝天。
偶爾,拿周京臣練練手。
“爸爸,我曉得您現在想什麼。”
他挑眉,逗,“想什麼?”
“您想轟我走。”一本正經,“看媽媽時,雙眼放;看我時,雙眼飄忽。”
周京臣皺眉了。
周正儀嗅了嗅杯子,“晚上喝茶,提神,不睡覺...”琢磨,“和媽媽玩遊戲!”
他一驚。
好準。
“住口。”男人面不改,訓斥,“回你屋!”
周正儀大搖大擺,“周隊長分析對了吧。”
周隊長...
周京臣反鎖了門,“周隊長老老實實寫作業,喝牛。”
上床,程禧,“柏文名師出高徒,正儀——”
微微的鼾聲。
程禧睡了。
他嘆息,果然,結婚久了,男人魅力下跌,人不那麼纏綿激了。
......
十四歲的小珍珠俏水靈,是赫赫有名的校花,不止本校出名,外校也出名。
吸引了小混混。
一個綽號‘鴻哥’的高一男生,天天在衚衕堵。
“周正儀...當大嫂嗎?”
“你才大腳。”懟。
“大嫂!”
“你買了嗎。”周正儀攤手,“我吃大棗。”
鴻哥噎得一怔一怔,“你聾啊?”
“放肆!”沈業叼著冰糕的木兒,霸氣出場,“方圓百里,你小子記住了,一中的周正儀,是我罩的——”話音未落,鴻哥一拳頭砸向沈業,他嗷嗷哭。
周正儀怒了,利索的‘過肩摔’將鴻哥摔趴在地,又教訓了鴻哥的‘小弟’們,一撥人連滾帶爬逃了。
“哇!”沈業欽佩,“沈太太中豪傑啊。”
“廢!”周正儀罵他。
他眼眶一紅,啜泣。
“痛不痛?”終究是青梅竹馬,沒‘夫妻’分,有‘姐弟’道義,周正儀可以欺負沈業,其他人不可以。
“痛...”沈業鼻樑一塊淤青。
周正儀橫抱他,他埋在脖子,回大院。
牆角,‘鴻哥’委屈,“業哥太坑人了...周小祖宗一腳踢得我差點見太了。”
“業哥為什麼不英雄救啊?”小弟們納悶兒,“他打架很猛的!高二有霸凌,他一個初二的,把校霸打服氣了。”
“業哥不在乎輸贏,在乎小祖宗理不理他。”鴻哥畢竟十六歲了,明白事兒,“這不,捱了一拳,小祖宗憐香惜玉了,值!”
沈業回家,白柏莉嚇壞了,“誰打你了?”
“無所謂。”沈業高興,“珍珠的懷抱溫暖啊...等結了婚,我寵,呵護,我們丁克。”他抬頭,“您懂丁克嗎。”
沈承瀚在一旁惻惻,“不懂。”
“不生孩子。”沈業認真,“我心疼珍珠,媽媽和周嬸嬸生孩子險些死了,我不讓珍珠生。”
“那我孫子呢?”沈承瀚牙咬得嘎吱響。
“金,薩耶,無貓,您看哪個品種像我,沈家養一百條也養得起啊。”沈業愈發高興了,主意太棒了,珍珠肚子不疼,沈家子孫滿堂,有公有母。
夜裡,沈業被綁在沈氏祠堂,了一宿。
沈承瀚痛心疾首,“不怨沈業,怨我啊...”
沈家祖孫三代,一個型別的:不著四六。
當年,他初中早,高中的搶了友,趁著周京臣回南方探親,他搬救兵,“這位,我大哥。”
對方打量周京臣,“什麼名號。”
“西門賀!”西門慶,西門賀,慶賀,倆兄弟,沈業趾高氣揚,“我警告你,再搶我朋友,我西門大哥綠了你。”
對方不屑,“你,西門賀?”
周京臣抿,“嗯...”
“我他媽打的就是西門賀!”
一霎,拳頭飛。
十分鐘,戰鬥結束,對方哀嚎,周京臣屹立不倒。
撂下一句流傳大院的名言,“我,西門賀,練過。”
那幾年,周京臣一踏老宅,保姆紛紛調侃,“喲,西門公子回來了?”
......
初二期末,周正儀家長會。
周京臣夫婦互相甩鍋,“爸爸去。”
“媽媽去。”
他一貫順從程禧,今天,不順了,堅持推辭,“你去。”
程禧妥協了,“咱倆去。”
周正儀座位是第一排,周京臣夫婦躲最後一排。
沒躲。
“周正儀的家長在嗎?”班主任在講臺上尋人。
程禧扔了筆,彎腰撿。
周京臣清了清嚨,“媽媽在。”
“爸爸也在!”程禧直起腰,“爸管,媽忙。”
“父母一起是吧。”班主任按需分配,“正儀的爸爸找數學老師,媽媽找語文老師,兩學科的老師都提出和周正儀家長聊一聊。”
周京臣沉默了。
程禧是理科學渣,文科學霸。
兒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文理渣得全面。
與此同時,周正修憑703分一市奪魁,考航空航天系,周正儀逢人就炫耀,“我哥哥是以後的科學家!帶你們登月,一人票價一萬,和嫦娥合影。”
“五千吧...”有學渣相信了,“一萬太貴。”
周正儀撇,“五千只能和玉兔合影!”
辦公室。
周京臣在北邊,程禧在南邊,各自應付老師。
“周董是那一屆高考理科的前五名?”
他著周正儀53分的數學卷子,承認吧,兒這德...“我記不太清楚了,考得一般。”
語文老師問程禧,“周正儀說,周夫人是那一屆高考語文的第七名?”
程禧挲下,“忘了,考得一般。”
家長會之後,程禧急得腸胃炎了。
臥床三天。
大孝發憤圖強,一年苦讀,年級500名學生,周正儀中考排49名,區重點。
周京臣欣翻著績單,“正修和正儀傳了我。”他瞥程禧,“兒自責,熬夜複習,倘若知道你臥床三日不是因為績,是因為一個八斤的冰鎮西瓜,拉虛了,豈不是火燒房子了。”
四十八歲的周京臣,型依舊高瘦、板正,烏髮濃,雖然眼尾添了皺紋,倒是瞧不出實際歲數,反而瞧出男人韻味,醇厚,英朗。
白柏莉誇他是‘叔系天花板’,‘中年男人的明珠’,惹得沈承瀚吃醋,“我呢?”
“你是中年男人的豬。”
沈承瀚懊惱,“我一星期一次公糧,集團四十五歲以上的領導,早和老婆分床了!”
一扭頭,去問周京臣。
他在批檔案,“兩次。”
“你一星期兩次?”沈承瀚震撼了,“四十八了,哥哥。結婚十八年了,不膩歪?”
周京臣瞟走廊,確認無人,“禧兒盯得,襯沾了一頭髮,應酬局一個公關,調查一小時,三天不親近,懷疑我養人了,不敢不。”
“週會長德高重,在商場殺伐果斷,私下這麼懼嗎。”沈承瀚咂舌,“起義啊!不願臣服人的男人們!”
太熱沸騰了。
周京臣握著鋼筆,“你先起義,我隨後。”
一名保姆端了茶招待,是程禧的心腹,全程聽了,去彙報。
傍晚,周正儀跆拳道下課,途經東廂房,發現周京臣穿了居家服,靠窗,溫聲細語,“我慫恿沈承瀚起義,圖個樂子,我萬萬不起義的。”
“爸爸...”駐足,“您站在屋簷下幹什麼啊。”
周京臣肅穆,“玻璃。”
“您?”
“不行嗎。”他撣了撣袖口,氣定神閒,“照顧你母親的保姆阿姨累了,爸爸分擔一部分。”
周正儀迅速衝回房間,捧了一大筐服,遞給他,“爸爸,照顧我的阿姨也累了。”
“自己洗。”
“替洗了吧。”門,程禧發話。
周京臣接過,周正儀跑了。
正準備去洗房,又發話了,“有真的,你手洗。”
“夫人。”他驀地笑,“我錯了。”
門一開,程禧倚著,“想公糧嗎。”
“想。”
“不想不強求。”
周京臣放下筐,“若不是怕你辛苦,我不得夜夜。”
憋笑。
這茬兒平安渡過,李家大宅門了一幅字:沈承瀚止。
那幾天,沈承瀚也沒工夫,他膽子大,真起義了。白柏莉收拾了行李回孃家,最初,他爽上天,泡吧,看會所的模走秀,遊盛宴...漸漸地,無趣了,回沈家,一人一房一床,孤獨寂寞,撐了半個月,去白家接回了白柏莉,徹底安分了。
旋即,沈家大宅門也了一幅字:周京臣止。
翌日,兩人在李氏集團相遇。
“周董事長。”沈承瀚腔調冷颼颼,“謀害我四十多年了。”
“沈董。”周京臣笑,“四十多年不長記,難怪沈業中考270分,你智商殃及下一代了。”
笑容一收,肩而過。
兇狠一擊。
周京臣左脹麻,沈承瀚痛得眼冒金星。
“老狐貍。”
“老東西。”
......
高一,周正儀殺年級前三十名;高二,年級前五。
期中考試後,分班進實驗班,學校的尖子班,測試考是全班第四,考警校板上釘釘了。
周京臣夫婦不擔憂兒了,擔憂周正修了。
沈家的長沈橙越挫越勇追他,他拒絕了,無奈兩家是鄰居,二十年同進同出,公認的一對兒金玉,‘拆對兒’不易。
“我有喜歡的姑娘了。”周正修向父親坦白,“許鷺,一行白鷺上青天的鷺。”
周京臣恍然。
人節,撞見過周正修和一個孩在車裡。
孩纖瘦純淨,談不上豔,是清麗,有幾分程禧年輕的氣質。
周家基因,偏這款。
李韻寧活潑漂亮,程禧伶俐可人,周正修的未來媳婦兒亦如此。
“沈橙呢?”
“妹妹。”
“沒轉圜餘地了?”
周正修搖頭。
“無妨。”周京臣不迫,“我和你沈叔叔解釋。”
“父親,周、沈聯姻,對兩大家族有莫大的益,您不勸我嗎?”周正修注視他。
他笑了一聲,“曾經,你迫過我,娶華家的千金,後來,又我與祝家聯姻,我人生從未那樣疲憊,灰暗。”
周正修聽大保姆講過。
父親是扛住了四面八方的輿論和力,娶了母親。
“正修,年底我退位了,你的責任是家族,集團,商會。一生漫長枯燥,伴是唯一的藉。”周京臣嗓音是笑,眼眸更是洩出一笑,“我回首五十年歲月,假設邊不是你母親,這一生真是悲哀了。”
......
除夕。
李家在庭院下了一場人造雪。
落日,黃昏。
火紅的大燈籠。
程禧和一群孩子打雪仗,沈橙,葉靖時,方啾啾...分明是不之年的媽媽了,卻像個耍無賴的‘小姑娘’,拽著沈橙,“你怎麼不幫我呀,你和大金鍊子在李家白吃白喝...”
雪簌簌揚揚灑在燻黃的院子,周京臣披了外套,下樓。
視線中,是程禧皎潔嫵的臉龐,在一片白茫茫,笑著,鬧著。
十歲,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
一幕幕,湧周京臣的夢。
他喚,“禧兒。”
程禧抓了一個雪球,丟下孩子們,走到他面前,“哥哥!”
周京臣牽手。
——我一定是幸運的。
寒來暑往。
晨鐘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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