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拿著信沖回自己房間,含著眼淚憤怒打開,等展開信件時,看見他悉的字跡,那些憤怒一瞬又莫名平息。
“吾妻清清,見信如唔。”
“許久未見,心念卿卿,心筆書,不知何起。汝見信時,吾應已困東都囹圄,死境。李歸玉必以我為餌,兄長行營救之事,以毀其帝王基。有青崖坐鎮,兄長雖心良善,卻當牢記吾等使命,唯有卿卿,必不放棄于我。”
“然,行至今日,已是千鈞一發之刻,我等大業,皆以白骨為階,吾之命不比他人貴重。知卿不愿,但亦相請,萬卿卿,勿為吾命,不得吾愿。”
“負罪而生,孤獨行,本為天定。得一載,已是萬幸。吾不孤,心無所憾,卿之所在,吾之所往。”
“惜娘,等我。”
第192章
◎郎君謝恒,遙叩芳辰◎
等他。
婉清看著這些話,便想笑。
他到當真事事都料到,事事都想,卻獨獨不給自己一條生路。
他說等他,可他獨在東都,在李歸玉手下,沒有人救他,等他,怎麼等?
等著為他收尸,還是等著像夢里的上一世那樣,聽聞他的死訊?
可又能做什麼?
勿為吾命,不得吾愿。
他已經這麼請求,他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命,告訴,他的愿,比他的命更重要。
他說的那麼清楚——
“我等大業,皆以白骨為階,吾之命不比他人貴重”
要怎麼做到,為了救他一個人,將他們這麼多年,這麼辛苦布置的一切毀于一旦?那是他的心,他們所有人的心。
他自己都不愿意,只留一個人掙扎。
靜靜坐在桌前,想哭又想笑,而這哭笑不得間,無端端生出幾分恨來。
恨他。
有什麼理由,非要用自己的命去殺了李宗呢?
他殺李宗的時候,何曾想過半分?
一次又一次,答應了,卻總是為別人,為了他的大業,他的一切,選擇放棄。
婉清又哭又笑,最終還是忍不住,猛地一把掀飛了桌子上的文書。
也就是這時,李圣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惜娘,我方便進來嗎?”
婉清得話,竭力克制著緒,撇過頭去,沒有應聲。
李圣照想了想,掀開簾子走進房間。
他看著著拳頭站在桌后的婉清,目落到地上展落的信件上。
他一眼便掃過上面的字跡,婉清沉默不言,李圣照猶豫許久,才開口道:“要不,陪我走走吧。”
“抱歉,”婉清沙啞開口,“我現下……”
“你總該有個決定不是麼?”
李圣照出聲,婉清便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詫異抬起眼眸,看向門口站著的青年,李圣照想了想,從不遠的瓷壇中取了一把傘,溫和道:“惜娘,走吧,我陪你走一路。”
婉清猶豫片刻,終于還是聽他的話走出門去。
李圣照在門口撕下傘上的紙,撐開了傘,而后他撐在婉清頭頂,往外走去。
雨勢不大,婉清聽著細雨落在傘上的聲音,李圣照溫和道:“以前我和靈殊、子規、嫦曦,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尤其是下雨天,嫦曦喜歡在東都外乘船游湖,說,下雨的時候,會覺得這世界別有天地,與我們在一起,格外安寧。”
婉清靜靜聽著,沒有出聲,李圣照語氣平緩,繼續道:“嫦曦第一次見青崖,就是因為撞上了他的船,他帶著朋友,我們一家好些兄妹,兩艘船撞上之后,青崖的朋友與子規爭吵,之后青崖便出來說話,子規罵不贏他,嫦曦聽著,出去幫忙,一出船,青崖就不說話了。”
婉清不知道為什麼,聽李圣照說起這些離很遠的過往,方才那些憤怒,竟然慢慢平息下來。
只覺有一種悲傷流淌在心上,都不需要李圣照多加描述,就能想象,那該是一個多溫和、多麗的姑娘。而那個會和青崖吵架的崔子規,又當時一個有些笨、從不擺架子的世家青年。
那些都是謝恒的親人。
“不久后,我們在我姨母,也就是靈殊母親那里,又遇到青崖,我們才知道,青崖是崔氏暗網智首,聰明非凡。之后你也該猜到,他們兩人,就悄悄往來。那時候正是舅舅與父皇推行《大夏律》最激烈的時候,律法推行到地方,地方故意敗壞律法名聲,判出各種錯案,又或者是本無法理解《大夏律》,搞得民怨沸騰,上下一片爭議。那時候,青崖其實就提出來過,說其實崔氏推行此律,于崔氏無異,不如作罷。”
聽到這話,婉清一愣,李圣照笑起來:“沒想到吧,如今最堅持的人,是當年最早放棄的人。”
婉清聽著,一瞬明白了緣由:“因為……”
“因為犧牲的人太多了。”
李圣照聲音喑啞,婉清看著他,發現他眼里積了水。
“嫦曦由青崖親手所殺,死之前,還在和青崖說,別讓死在靈殊手里,怕靈殊愧疚。如果青崖對愧疚,就為他守住靈殊。到死,都在為了靈殊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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