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已連燒十日,滿城百姓皆化為焦炭。
顧溫雙目微微瞪大,縱然是他也無法在這般景面前保持鎮定。
“狗皇帝!”
他嗓音之中帶著幾分怒意。
道二字扎心底,其最底層的邏輯無外乎同理心。他雖不是圣人,卻也曾經是生活在文明社會的人,同心是要比世之人多得多。
至顧溫一直告誡自己可以不行善,但絕不能不為惡。
便是在龍橋之時,他也只做有錢人的生意,對于災年壟斷糧食抬高糧價之事從不涉足。
曾經自己生活數年的地方,化作一片火海,自己手下那群水夫伙計恐怕也無法命。
許多人都只是一面之,顧溫連他們姓什麼都不知道,但終歸是一同生活過的。
“瘋了。”
敖湯上前兩步,俯瞰著滿城的氣焰。
虛空之中眼不可見的漫天殘魂,助長著熊熊燃燒的真火,而這些真火匯聚于皇宮方向,一個巨大的火龍卷正緩緩轉。
“這個道君皇帝真的瘋了,以百萬民眾為爐火,燃其三魂六魄。這哪是什麼長生丹,簡直就是邪功。”
擎蒼面不改,眸沒有因火焰搖分毫。
“修道不修德,仙也為妖。”
嗓音平淡毫無起伏,可對比平日里的溫已經能察覺其冷意。
人者,不教為也。
就如現在還生活在妖族地界的蠻族,大乾與眾多仙門從來沒有承認過他們是人。人這一概念分為兩大理念,一為農耕,起源于最初出走建木的人族先輩,由生活習而定。
二為善惡,擎蒼并非最先提出來的,但卻是勘定了上善下惡的觀念。
農耕與善惡便是人族崛起之本,對抗萬族的神兵利。
可正應了那句殺人放火金腰帶,總是有妖難改的畜生披著人皮出現。
擎蒼從城門上飄然而,站在一個抱著小孩奔走的母親面前,抬手輕點眉心。
咔!
裂痕出現,些許類似木炭的細碎掉落,出皮。
“此為祭煉之法,應該還有救。”
擎蒼如此做出判斷,顧溫微微愣然,難以理解被燒木炭,接著他注意到裂紋之中顯的皮。
一瞬間忽然反應過來。
人被燒炭可站不住,更不可能都保持人形與五。
環顧四周,這些百姓猶如一尊尊黑的石雕。
敖湯搖頭道:“氣神都散了大半,且三魂六魄多有失,難不你還能給他們一一找回來?這里可是有百萬人不止。”
這些人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就算現在把道君皇帝打死,百姓也不會活過來,大概率會當場斃命。
如今之所以能活著,完全就是汴京的陣法支撐。
“早在汴京之時我就奇怪,這道君皇帝建那麼多道宮干什麼,原來是為了祭煉這百萬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今日如果二祖宗沒辦法把他殺了,擎蒼你可別端架子,出手把這畜生碾死。”
敖湯怒形于。
邪門歪道不共戴天,祭百萬凡人,便是放在天外三教九流都要共誅之。
轟隆!
好似察覺他們的到來,火龍卷忽然加速旋轉,一口黃銅的巨大丹爐沖天而起,裹挾著千萬氣焰。
漸漸的火龍卷逐漸形了一條盤旋的巨龍,長萬丈,盤旋于整個汴京上空,籠罩方圓百里。
龍首之上端坐一位道袍皇帝,龍口之中含著好似龍珠一般的丹爐。
氣息磅礴,落到眾人上讓除了擎蒼以外所有人面微沉。
九九道基,仙之!
無人能夠在年時一路修行道基九九圓滿。絕大部分仙者都是九八道基,然后經過漫長的積累,逐漸凝聚出九九道基。
道君皇帝也不例外,但他的出現卻讓人意外。
“他將不死藥煉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敖湯神有些驚恐。
擎蒼安道:“小仙爾,法神三者,即為三才,他只了法,神與未。”
“天目如炬……”
道君皇帝話到邊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他還未仙時,能夠稍微覺出郁華氣息。
如今他已經仙,可郁華氣息卻消失了。
他齒微,帶著些許難以置信。
“您復蘇了?”
“你接過不死藥,它是何時能口吐人言的?”
擎蒼沒有回答,卻與回答無疑。
對于不死藥的變化也意外,沒想到多年未管,還能變化人。
按理來說草木品質越高就越難以誕生靈智,何況來源于靈祖,難不還是靈祖化?
道君皇帝腦海中閃過許多疑,下表面的驚疑,收斂方才從容的姿態,回答道:
“晚輩并不知道不死藥何時化,大約五百年我與一位道宗好友喝酒。仙釀醉人之下,獲知了不死藥的消息,隨后又潛道宗竊取全貌。”
敖湯齜牙咧道:“你小子當真是好事不干壞死做絕,酒后之言能全信,并且為此放棄數千年積累下的道統與人關系?”
“若能仙,賭一把又何妨?”
道君皇帝不可置否,冷的不像一個人,越發像妖。
方才擎蒼一句“修道不修德,仙也為妖”格外應景。
他繼續說道:
“隨后晚輩一統仙地,還未用人力力尋找不死藥它便主送上門來,想要借助王朝之力聚集天下靈。”
擎蒼耳畔微,察覺了些許異響,沒有理會示意道君皇帝繼續說。
“我察覺煉丹之法有問題,于是率先出手沒想讓它跑了,后來的事您應該知道。不死藥假逃真爐,我未曾想到的。一直到天拿到不死藥,您沒有復活才反應過來。”
話語之間,道君皇帝心中困無以復加。
假如不是天嚇唬自己假扮的,那麼擎蒼不依靠不死藥復蘇大概率是回返照,否則道宗就不會有此前的種種劫難。
但反之,仙人本就有復蘇的可能,為何這個時候回返照?
道君皇帝目不自覺的投向顧溫,神韻斂,五周正,八七道基。
毫不吝嗇稱贊道:
“短短一年時間八七道基,當真是雙榜絕頂,絕世無雙。如果你再來晚幾日,朕就能徹底的煉化長生丹。”
顧溫手中已握住仙劍,冷冷說道:“你怎不說早五年前殺了我?”
“五年前朕便知今日,更不會殺你,相反朕會殺了兒。”
道君皇帝信手拈來一縷真火,眼眸與熾熱的火焰截然相反,無邊太虛一般冷漠。
“便是再回到一年前,朕也不會殺你,因為你的天賦足夠高,高到讓妖族為之恐懼。未來的你會是妖族的一大威脅,更是我人族一大幸事。”
“你如今好似很仇恨朕,但終有一日我們會和解的。”
“我為何與你這豬玀為伍?”
顧溫有些氣笑了,直接了當的開罵。他可不是什麼秀才,也不是飄然似仙的大宗門弟子。
在是修士之前,他更是一個人。
“看來如今的你與朕還無法通,但若是擎蒼仙人在世,或許能夠理解朕。”
道君皇帝沒有辯駁。
此言一出,擎蒼依舊毫無波瀾,敖湯率先坐不住了。
“理解你殺了百萬人?你這小娃娃,心腸歹毒也就算了,還往擎蒼上潑臟水?”
“非也。”道君皇帝搖頭,“昔年擎蒼仙人以一己之力擋住了妖族的攻勢,為此不惜犧牲命。曾言為了我族繁衍生息,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為人者盡在犧牲二字。”
“放你娘的狗屁!擎蒼可從未祭過任何凡人。”
“確實如此,但我并非擎蒼仙人,所行所事皆出自本意。敢問道宗護法,若是擎蒼仙人不在,那麼天地間可還有仙人愿意為人族死戰?”
道君皇帝語氣堅定的自問自答:“我會,我以大道發誓,將人族繁衍生息置于命之上。”
顧溫眉頭皺得更深。
道君皇帝這無疑是詭辯,若是祭凡人算作犧牲,也是為了對抗妖族。那麼擎蒼師傅所堅持的善惡之分便會形同虛設,人族與妖族無異。
結果正義與程序正義的沖突。
現實無疑是前者,滅亡便是失去一切,失敗是沒有任何辯駁的。
此時擎蒼開口,嗓音淡漠的說道:“這一句話你們便能理解千萬句,我說救人,你們便能以救人為由去殺人。”
敖湯一直埋汰不留修行典籍與記載一些事,而這實際上是擎蒼有意而為之。
因為清楚自己的言行會有多大的影響。
擎蒼不想為一尊不可忤逆的神明,被后人奉為教條捧上神壇。然后再扭曲自己的一切言行,將自己的話變砍向他人的刀刃。
只能言語,漸漸地邊便沒有了能說話的人。
“我們沒有您之風采,要想延續人族只能使出非常手段。若惹得前輩不喜還請見諒,這已是晚輩窮極氣力之法。”
道君皇帝不可置否,他很崇敬擎蒼無疑,并將對方人妖不兩立的理念貫徹到底。
但作為一個足以證道仙的存在,他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一一毫的質疑。
端坐火龍之上的老道士進一步展仙人的氣息,昂首傲然道:“晚輩會為您唯一的助力,仙人層次的幫手,不讓您如三千年前那般孤一人。”
當時的人族不存在仙人,否則在建木之時也不會淪為八等種族。凡是有仙人存在的族群,無一例外都是上三等。
若是存在復數那便是與四相齊平。
如今人族盛世已到,這十萬年一次的仙大世,人族之中一下子冒出了兩位仙人,加上他就是三位。
若當年有三位仙人存在,人族或許已是萬靈之長。
道君皇帝曾經也幻想過,與那道撐起天穹的影站在一起。
面前的擎蒼仙人雖是天容貌,但那雙平靜如夜,好似蘊含周天道經一般。
在那一代人心目中,擎蒼無疑是神圣而無瑕的。
“我不與豬玀為伍,你也不再為人。”
淡漠清雅的嗓音傳開,像一炷香之前顧溫的回音。
道君皇帝干凹陷的眼眶明顯瞪大,這場其他人也是如此。
擎蒼總是能語出驚人,作為人族第一位仙人卻最像人,毫不掩飾對于道君皇帝的藐視。
隨即又上前一步站在顧溫旁,纖玉細指拍在他的后背上,微微推了推讓顧溫上前半步。
“論才,你不如貧道的徒兒,論德你亦不如。”
道君皇帝神略微沉,拳頭收,辯駁道:“他天賦再高,現在也無法幫您,而我已經仙了,我是唯一會幫您的人族仙人!”
越說,他的聲音越大,似一個急需取得父母認可的孩子。
可他最為憧憬之人,親近昔日被自己視為螻蟻的凡人,并以一種引以為傲的語氣在向他人介紹著顧溫。
第一次,他第一次見到擎蒼仙人神采飛揚,縱然是人族擊落妖族天都泰然自若。那時還是年人的天驕趙三明,仰著站在山巔之上的布坤道,視之為神明。
如今的墮了凡塵,有了個人的與喜好,把一切偏留給了這個凡人。
老來得子,將死得徒,如何能不喜。
忽天地異變,好似一悶沉的氣鉆鼻孔,得口不過氣來。
抬頭天,不知何時一團厚重的妖云凝聚,其中電閃雷鳴,十二道妖影若若現。
汴京城四周本沒有樹木,但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又一顆高百米的巨樹,并且還在以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短短幾個呼吸間,一座森林包圍的汴京城。
妖族已至。
顧溫知到乾坤袋之中的劍符震,仙劍便好像就在附近。
道君皇帝愣了一下,隨即收斂有些氣急敗壞的緒,笑盈盈道:“擎蒼前輩,看來時運在我,我會與您一同共擊妖族。是非功過,先解決妖族再論可好?”
如此他也好看時機,縱然后續可能要面臨追殺,但只要他把這份力量保存下來。將來人族再次遭大劫,至多一位仙人級別的力量。
擎蒼卻沒有看他,靠近顧溫聲問道:“徒兒,他還不是真正的仙人,就如那個金丹至圣一樣,他們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穩固悉境界。如今你比他差了三重道基,越臨近山巔一步之差便是十萬里。”
至于顧溫背上的手掌泛起白玉,一縷縷力量進顧溫,讓他踏出了八重圓滿的最后一步。
“為師只能讓達到八重圓滿,但還差的這九重道基就是你自己需要越的。”
“若有仙劍應當可以,劍符有了反應,仙劍可能就在附近。”
顧溫舉目四,只看到漫天妖云。
擎蒼抬頭了一眼,目鎖定一枚白玉金剛箍,笑道:“為師幫你取來。”
話音剛落,一縷清直上云霄,轟然一聲百里妖云為之一空,化作柱落汴京城中。
一襲素白皓月的影立于虛空,拂袖環顧四周,妖影依舊躲避在云層之中,無一人與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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