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
夜幕降臨,樓宇的示廓燈亮起。摻著街道兩側五六的廣告燈牌,和街邊掛滿小彩燈的賣雪糕酸的推車,此時此刻,路燈灑下的白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都顯得黯淡起來。
小燕去后面用桶子接水了。大概再一個小時就要下班,趁這會兒店里沒什麼人拖一下地,該清掃的清掃一下,到了下班點就可以直接走了。
陶野則在收撿桌面上留的餐。收拾完最后一桌客人的臟杯盤后,洗好手,坐在柜臺的筆記本電腦后面做今天的圖表。
打上日期和天氣之后,陶野卻盯著空的表格,走神了。
唐黎……
這個名字的背后,無疑還牽著另一個人。
那個已經在生活中消失太久的,曾經與、夏星眠,都聯系無比切的一個人。
陸秋蕊……
這麼多年過去,世事幾次浮沉往復,時到今日,陶野依然很難去概括對陸秋蕊的看法。
喜歡嗎?
答案應是否定的,喜歡的是夏星眠。
討厭嗎?
答案似乎也是否定的。
其實應該討厭陸秋蕊。
畢竟夏星眠年輕時那麼癡纏過陸秋蕊,又從陸秋蕊那里收獲了無數傷害,這個人作為的敵,恒該得到的討厭。
可是,陶野捫心自問,又覺得對陸秋蕊似乎從未憎惡過。
……
那個人會像夏星眠一樣,跟在的后,著「姐姐」。
也會瞇著眼睛耍賴似的倒在肩頭,和細數今天遇到的煩惱。
會花很多不必要的錢買很多不必要的酒,過去坐在自己邊,卻不陪酒,只是溫一壺茶或一杯來給喝。
會給笨手笨腳地織圍巾。
會給彈琴。
還會用微微沉痛的目看著,輕輕一個翕,耳語似的,呢喃著:
我喜歡你。
陶野不知道陸秋蕊喜歡的究竟是夏星眠還是自己。至在看來,從各種理客觀的角度推導,陸秋蕊都應該是喜歡夏星眠的。
可是陸秋蕊向自己的那種眼神,又無法說服自己完全忽視。
那樣……快要呼之出的留……想得太遠了。
陶野才想起,這時該探究一下夏星眠為什麼給唐黎打電話才對。
這4年里,陶野反思之前的所有,得出了不結論。
其中一個結論就是:只會自我耗的瞎猜沒有任何意義,如果遇到什麼類似于誤會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口問一問,問清楚就好了。
于是從手機通訊錄里找出了唐黎的名字。
稍稍準備一下措辭,打過去。
沒多久,唐黎接起了電話。
只是語氣不太好。
“陶小姐,你也是稀客啊,四年了,我們終于又說上話了。”
“抱歉……”陶野先致歉,“之前一直沒有再聯系過,這次這麼突然聯系你,是我人沒做好,對不起了唐助。”
唐黎哼了一聲,還是因為陶野的禮貌而放了態度,“你有什麼事嗎?”
陶野:“我……”
唐黎忽然意識到什麼,打斷:“你不會是和夏星眠一個目的吧?我告訴你,保險箱的鑰匙我絕對不會給你們的!”
“保險箱鑰匙?”
陶野咀嚼了一番這個字眼。
“夏星眠找你,是為了問這個東西?”
唐黎的緒又有些激起來。
“你們能不能放過陸總,陸總已經很可憐了,說到底,真的有那麼對不起你們嗎?你和夏星眠當年花的每一分錢都是陸總給你們的,給了你們那麼多。可是、可是后來真的有強迫過你們任何你們不愿意做的事嗎?”
越說越悲痛。
“從來都只敢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看你們!現在死都死了,你們居然還是……只想著的錢……”
陶野愣住。
半晌……
有些結地問:
“陸秋蕊……死了?”
“真是可笑。生前最用心對待的人,居然在死后4年才知道的死訊。”
話至此,唐黎罵都不想罵了。
“我不想再聊下去了,有什麼問題以后再問吧……陶小姐……”
握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陶野呆在原地。
佇立許久。
在小燕終于拎著涮拖把桶回來和打招呼時,陶野才記起輕輕松開握得太的手機。
低下頭,看向掌心里被手機金屬礦硌出的紅痕。
恍惚中,忽然意識到,在剛剛流逝的那些分鐘里,其實……
是很難過的。
夏星眠在駕校待了一整個晚上,都九點鐘了還沒結束。
教練明明和說騎托很簡單的,可是真的上手了才發現,哪有那麼簡單!
d照考試用的是三托,和汽車駕照一樣,科一科四是理論考試,科三是簡單的上路,科二的三個項目卻有點難了。
托的科二是半坡起步,繞樁,單邊橋。最難的就是半坡起步和繞樁。
教練站在坡上,皮子都說干了:“拉手剎啊!放,放下,離合,掛擋,掛1擋,踩檔桿!給油,松腳剎!還有離合,離合你倒是也松開啊!”
夏星眠一把放開了離合和腳剎,車子直接彈出去,差點把教練撞到墻上。
教練躲在路標桿后面,著汗,松了口氣:“行了行了,彈起步也算是起步了,能過這個坡就行。單邊橋你之前練得好,下次來再練繞樁吧。”
夏星眠了眼繞樁區,還沉浸在終于過了半坡起步的喜悅里,屬于是「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覺得我行了」的狀態:“我去騎一遍繞樁行嗎?就當提前悉悉。”
教練:“也行,你去吧。”
托車繼續駛向前方。
沒一會兒,就聽見哐啷哐啷的幾聲接連不斷的金屬響聲。
夏星眠一趟繞樁區回來,五桿子,生生撞折了三。
返回起點的時候,車尾還撞到了路標桿,把一塊刻著「科目二」的金屬提示牌震掉了,剛好掉在三托的車斗里。
“哈哈……”夏星眠尬笑了兩聲,撓著頭,“對不起,教練。”
教練:“沒事,我看你喜歡這鐵牌的,給你帶回家好不?”
夏星眠:“真的嗎?”
教練:“你說呢?”
夏星眠連忙下了車,把金屬牌還給教練,好聲好氣道了幾句歉。
教練一副要腦淤的表,讓趕走。
從練車場出來,夏星眠從旁邊的置柜里拿出包,翻出手機,才發現陶野給打過一個未接。
背上包,單手拿手機撥了回去。
陶野:“喂?”
夏星眠:“姐姐,你給我打電話了?”
陶野:“嗯,想問問你幾點完事。”
夏星眠:“已經結束了。”
陶野:“我還在店里。你是想先來一下店里,還是直接回家?”
夏星眠:“直接回家吧。”
“好……”
聽筒里傳來陶野起的聲音,還伴著模糊的鑰匙相的金屬聲。
“給我一個定位,我去接你。”
夏星眠看了眼腕表,“不用了,我直接打車回去就好了。姐姐你要接我,還得要先打車到我這兒,不是多花一份錢麼?”
陶野只是說:“你發定位就好。”
夏星眠沒再拗,乖乖答應,掛了電話就把駕校定位發了過去。
在大門口等了不到十分鐘,一輛嶄新的深藍本田停在了夏星眠面前。車窗降下,駕駛座上,陶野轉過頭來,向招招手。
“上車……”
夏星眠驚訝地看著眼前這輛車,來回打量了一番,才略微有些遲鈍地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是姐姐借的車嗎?”問。
陶野言簡意賅:“是我買的。”
夏星眠眼睛一亮:“怎麼突然買車了?”
陶野卻反問:“你又為什麼跑來了駕校?”
夏星眠了新車前面的空調口,覺沁人心脾的涼氣流掌心,在練車場的張與局促被緩緩散去,角忍不住向上卷起。
“噯,本來想給姐姐一個驚喜的,不過現在看來,也算不上驚喜了。”
說著,把吹涼了的手到了駕駛座那邊去,在陶野的側臉上。
“天很熱吧,給姐姐降降溫。”
陶野順著夏星眠的作偏過頭,在掌心里蹭了蹭。
“所以,驚喜是什麼呢?”
手心里,人的長睫羽扇般撲簌了兩下。
夏星眠看著此時的陶野,不咽了咽唾沫。
忍不住翹起大拇指,指尖輕輕過陶野的鼻梁,拂過那顆小小的痣,最后,點在白皙的鼻尖上。
“驚喜就是……”
夏星眠干咳一聲,掩下心頭涌起的齷齪心思,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
“我在駕校考d照,因為下午的時候收到了我親姐姐打來的5萬塊錢,就想買個托。”
“托?”
“嗯。想著以后天氣熱了,就在晚上戴著頭盔騎上機車,讓姐姐坐在后面抱著我,繞著云州市跑兩圈兜兜風。
姐姐工作上有什麼事,我也可以騎著車帶姐姐去,等姐姐從那些個什麼老板公司出來的時候,我就在街邊,在機車上,帥帥地等姐姐上車。然后,擰著油門,嗡嗡嗡地送姐姐回店里。”
陶野輕笑:“這樣啊。那你學得怎麼樣?”
夏星眠嘆氣:“好難,怎麼會比c1科二還要難,我不想要考了。剛好姐姐你也買了車,那我就……”
陶野:“這就要放棄了?”
夏星眠又嘆氣:“真的很難。你今天要是在場,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臉從車上下來……”
車子停下,開始等紅燈。
陶野出右手,了夏星眠的頭,聲問:“可不可以不要放棄呢?”
夏星眠:“我們現在都有車了呀。”
“我知道……”陶野點點頭,抿了下角,“但我很喜歡你剛剛說的那些畫面,我想坐在你的后座上,和你一起兜兜風。也想被別的老板送出來時,你在路邊帥帥地等著我。所以……可以嗎?”
夏星眠眼眸里又出現了點點閃亮的。
著點了好幾下頭。
“可以,當然可以!”
車子又重新啟。
車窗外的燈帶飛快向后掠去,游溯在濃稠的夜中,拖著長尾,像一片黑海中的五六的深海魚群。
沉默地開了一段時間,魚群的漸漸變得稀,街道人群也不那麼嘈雜后,陶野忽然又開口。
“對了,我今天和唐黎打了通電話。”
語調倏忽低沉了許多。
“告訴我,陸秋蕊……已經去世了。”
從陶野口中聽到「陸秋蕊」三個字,夏星眠一震。
不久前才將涌上的喜悅瞬間凝固,慌和張的緒像昨夜凌晨的陣雨,猝不及防地暴驟而下,潑上心頭。
片刻后,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聽上去和剛剛一樣正常。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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