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雖覺有些反常,但也沒多問:“今日瑞王府上出了如此大事,想必明日還有余波,那藥就安排在后日服下?”
顧玄禮挲了下手指:“明晚吧。”
“是。”梅九應聲。
不出梅九所料,翌日京中就傳開了,瑞王世子妃引宣平侯世子,隨后反水,
可這馮世子也不是善茬,當即便要霸王上弓,瑞王世子妃便喚潛藏的家將制對方于死地,可偏偏被路過的九千歲撞見。
九千歲與瑞王不和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于是九千歲出手救下了對方,反將瑞王府的一眾家將盡數誅滅。
這是傳播最廣的一種說法,另一個說法便是瑞王在早朝上哭訴得——
“圣上定要為臣做主啊!顧督公肆意妄為,在臣的家宴上借藥毀臣兒媳清白,又借機引出府中所有家將盡數屠滅,簡直目無法紀,膽大包天!”
放在平時,與九千歲再有齟齬,瑞王也不會當著朝上這麼多人的面失儀唾罵,可對方已經將手進了他府邸,他的死士死傷大半,再不破釜沉舟,豈不是告訴他人,瑞王就是個可以隨意的柿子嗎!?
皇親龍子,再蟄伏忍讓,骨子里也是有傲氣的!
不僅如此,瑞王還有主地朝宣平侯搭話了——這位可是寧王的人。
“馮世子如今昏迷不醒,侯爺難道就忍得下這口氣?若非顧督公下手狠厲,還用藥損毀世子神智,世子也不至于說出那番荒唐言辭!”
馮坤如今昏迷不醒,世子妃瘋瘋癲癲,在場死士亦盡數咽氣,沒人知道昨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據以往來看,馮坤強迫世子妃茍合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瑞王這次為了推倒顧玄禮,什麼都顧不上了,也不管自己兒媳究竟是否了委屈,誓要摁倒這人!
宣平侯暗暗看了眼寧王,只見對方垂著眼不做聲,似默許,便也沉重地點了點頭,附和了瑞王幾聲。
兩人一唱一和發難,引得史臺那群文更為氣憤,特別是怎麼看顧玄禮都不順眼的段爍,幾乎一個頂倆,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顧玄禮。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帶著質問和指責看向顧玄禮,哪怕是平日里連看都不敢看九千歲的人,此時也恨不得呸他兩聲,罵幾句宦當道。
文帝無法,只好看向顧玄禮:“督公可有話說?”
顧玄禮勾起角,慢聲細語道:“倒是奇了怪了,自己家中事務還沒個證據掰扯干凈,兩位大人倒像已經合計完了似的,要咱家低頭不?”
“還有什麼好解決的,督公坑害本王兒媳與馮世子這事還能有假?”瑞王梗著脖子怒罵。
顧玄禮哈哈笑起來:“咱家倒是不知,馮世子什麼時候如此冰清玉潔,瑞王世子妃又什麼時候有本事,能使喚得那些……武藝高強得連咱家都驚嘆的家將?”
文帝瞇了瞇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瑞王。
瑞王當即漲紅臉:“顧玄禮!你又拐彎抹角離間什麼呢!”
他最怕的就是豢養大批死士的事被揭發,故而只能將兒媳的事頂在前面,可偏偏顧玄禮這死閹人開口就直他痛。
顧玄禮點點頭,好笑似的看著對方:“咱家說話便是離間,王爺還想咱家說什麼呢?不若這樣,咱家手下也有通醫之人,將世子妃喚來治一治,等好了,親自說給王爺聽聽當日之事?”
瑞王脊背一寒,當即否決:“世子妃矜貴,王妃與世子已在好好照料,不用督公關心!”
顧玄禮一哂,又慢悠悠看向宣平侯:“馮世子不若子矜貴,不如……咱家去看一看馮世子?”
宣平侯脊骨都戰栗起來。
瑞王更是心中發寒——馮世子可比兒媳清醒的多,若是他清醒后脅迫,說出當日確實是世子妃引他在先,而后面那些死士更是暴無。
豈不是賠了兒媳又折兵!
瑞王當即再哭鬧起來,道理也不說了,怎麼也要攪和得圣上非當場定顧玄禮個不敬皇室之罪。
文帝被這皇叔鬧得沒法兒,最終神復雜地看向顧玄禮:“督公可知罪?”
瑞王的哭聲漸弱,掩袖間瞪向那閹人。
滿朝也都在等著看他的反應。
上次這般形,還是文帝順著眾人的意思,要給九千歲賜婚的時候。
所有人都在看,看九千歲是會忍耐,還是發瘋。
文帝也暗自攥了扶手上地龍頭,一步一步地試探這將他扶上皇位的權宦,底線究竟幾何。
顧玄禮淡淡掃了眼滿朝,半晌,他滿不在意地揮了揮袖,伏地叩首:“臣罪該萬死,求圣上責罰。”
懶洋洋的語氣,似乎不是在領罰,只是隨口敷衍那麼兩下。
文帝深吸口氣:“顧玄禮不敬皇室,罰,罰俸半年,閉思過一個月。”
瑞王難以置信,就這?
顧玄禮面無異,叩謝謝主隆恩。
滿朝寂靜,無人敢一聲大氣,瑞王氣得險些當場厥過去。
眾人雖也覺離譜,可又都知道,這是文帝頭一次如此降罪九千歲,頭一次,得有個度,才好慢慢拉下底線,甚至就連這次,他們都擔心這瘋狗會后繼發難。
論位階,比廠衛司督公更高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宣退朝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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