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的死，無異於敲在沈忍生頭上的一記警鍾。

    長姐如何，他再清楚不過。

    冷宮那般忍辱生的日子都過來了，又如何會因為一個和親而選擇自縊。

    長姐是橫在謝龕同他之間的一道橋，如今橋被拆了，下一步或許就是他溺水而亡。

    他惶恐又不安，一邊覺得自己為大雍朝皇上，想辦法取得權力君臨天下沒有錯，一邊又覺得為了個權力惹怒謝龕，淪落到命垂危的地步又不值得。

    便是個沒有實權的皇上，實際上這幾年來謝龕在殿朝堂之上，都從未給過他難堪。

    皇上該有的尊榮優待也從未缺過。

    可事已至此，後悔又為時已晚，便是他主向謝龕求和想來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了。

    姚不辭從從容容不不慢地過來時，沈忍生整個人已經魂不守舍了。

    他不顧份，倉皇地撲過去祈求首輔大人想想辦法救救自己，隻要他幫自己渡過難關，什麽條件都答應他。

    姚不辭連稱不敢，雙手攙扶著他起來。

    他把著半白的胡須，慎重提議：“皇上，為今之計，隻能加迎娶這祁桑，打蛇打七寸，牢牢把住謝龕的命脈，他再不敢輕舉妄才能有所轉機啊……”

    沈忍生額頭布滿冷汗，也不知聽沒聽到他的話，隻是連連點頭。

    姚不辭瞧一眼守在殿外的太監，隻得低聲音道：“皇上，臣不宜在此久留，先前皇上說夜裏輾轉難眠，卻難尋太醫前來診脈，臣此番冒險藏了幾顆鎮靜安神的藥丸，皇上若哪日實在不舒服，吞服一顆便是。”

    他自懷中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來，打開一看，裏麵足足有十幾顆紅藥丸。

    沈忍生一驚，猶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最後一稻草一般：“大人後頭就不來了嗎？大人不來，朕獨自在此……”

    姚不辭看著他這副憂思恐懼的模樣，就恨不能親手將他這一明黃龍袍下來。

    就他這般的膽，也配被稱九五之尊，也配坐上龍椅每日一眾朝臣跪拜。

    但事實上，他離下這龍袍也不遠了。

    同謝龕離心，猶如老虎被拔了鋒牙利爪，又如何同他鬥？

    姚不辭這些年來謝龕掣肘，明明那幾位先皇死時他沒有任何作，後來這小皇帝登基時，按照原本的安排，也不過半年就能他主禪讓皇位，不料這謝龕卻忽然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還好他耐得住子，等了這麽久，總算等來了小皇帝的野心。

    謝龕手中的權利有多大，小皇帝想要親手攥住這權利的就有多大。

    一個祁桑，就輕而易舉地他們反目仇。

    這接下來……

    就是三廠同錦衛了。

    ……

    姚不辭進宮麵見聖上的事，在姚不辭尚未走出宮裏時，就已經傳了謝龕耳中。

    他似乎並不介意他們見麵，隻說了句‘知道了’，便命人下去了。

    今日天氣好，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正是學習箭的好時候。

    謝龕將祁桑半攏在懷裏，右手包著的小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箭羽，幫發力拉開弓弦：“以使臂，臂使指，開弓拉弦，才能行雲流水流暢自然，盯好靶心，心無旁騖……”

    他稍稍一頓，在頸間輕嗅了下：“熏的什麽香？”

    祁桑：“……”

    所以剛剛是誰在說心無旁騖的？

    “沒熏香，就是藥香。”

    “不對吧？……我再聞聞。”

    祁桑忙拿手肘後抵，不他靠近：“你去後頭坐著，別打擾我。”

    今日為了練習箭，特意換的男裝，長發簪起，出一段雪白後頸，肩背纖細，隨著腰封收，盈盈一握，似乎輕易就能一把掐斷。

    謝龕的確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笑著後退了兩步，果真不再打擾。

    再忍耐一段時間，等了結了朝堂之事，等一切都隨了的心願，想來再在這明的日下時，眼睛裏僅剩的那點落寞也能散個幹淨。

    謝龕在後頭的觀景臺落座，接過後掌刑千戶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大人，北邊戰事吃，糧草不足，這祁覃同他手中的一眾將士又不能很好的磨合。”

    他拿眼角餘掃了眼前方正專心練習箭的祁桑，又低聲音：“那位還沒有靜。”

    “不急。”

    謝龕瞇眸瞧著箭矢飛過，落在離靶心邊緣，淡道：“他都不急，本督這個大雍朝的佞之臣急什麽？”

    “是。”

    祁桑不是那種玩樂子的子，說練箭，便一直練習到雙手發抖握不住弓箭。

    謝龕就坐在後頭看著，始終都沒有出聲。

    想看究竟要撐到什麽時候。

    練箭這東西，急於求沒什麽用，必得日日練習，細細琢磨才能索出其中竅門。

    直到日上三竿，汗了額前幾縷散發，終於深深呼出一口氣，坐了過來。

    許是終於得了些自由，氣神明顯比先前好許多，子瞧著也不那麽病懨懨的，輒便昏昏睡了。

    便是連麵都泛出些許的，瞧著像一屜晶瑩剔的水晶包，白。

    謝龕遞過去一杯茶，抖著手要接，被他輕輕一挪避開了。

    祁桑於是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潤了潤有些幹燥的瓣。

    “手指我看看。”謝龕將茶盞放到一旁。

    祁桑低頭看了眼，頓了頓，才道：“不礙事。”

    左手掌心跟右手手指都被磨出了幾個明的水泡，先前沒察覺，這會兒停下來才覺得有些疼。

    “晚些時候我去趟蕭府，你給我打的鐲子有個正合適，給送去。”

    “拿本督送得東西送旁人，……借花獻佛？”

    祁桑笑笑沒說話。

    蕭存煙雖然沒同說，但蕭府這兩日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蕭母因蕭陸不肯娶妻納妾，日裏不是在詔獄審人就是跟在後跑，因此嚷嚷著要尋個人家將蕭存煙再嫁出去。

    子不好，時遭蕭母折磨得一度見到這個人就渾發抖嘔吐不止。

    祁桑不放心，總覺得要過去看看。

    們小姐妹之間的事，謝龕也懶得多加幹涉，隻要不要久待，用過晚膳就早些回來。

    祁桑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