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雀無聲,諸人都眼瞅著碩不堪的李泰緩步踱進院子。看看那張泛著油的臉,那子傲視天下的氣派,那負手於後腆凸肚的型……
也是沒誰了。
「喲呵,人還齊全,長安城的紈絝可都是到場了,幹嘛呢這是,要造反吶?」
李泰邁著八字步,一臉倨傲,眼睛斜睨著,說話怪氣。
要說李泰這人,格是有些分裂的。
在李二陛下面前,那一個恭順乖巧、彩娛親,亦或者朝中重臣面前,便是敬賢禮士、豁達雍容。可若是在完全不搭界的旁人眼裡,則是頤指氣使、鷙狠狼戾、不可理喻……
李二陛下喜其學識淵博,寵冠諸王;不朝臣嘆其格溫厚,忠心追隨;然則在長安城一干紈絝眼裡,卻是視若鬼神、敬而遠之……
李泰渾不知自己在諸人心目中的形象,見到眾人不言,自以為是被自己的絕世風采、沖天貴氣所震懾,很是得意。
要知道這幫子傢伙可是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除了李震是長子將來會繼承父親的爵位之外,余者都是家裡的次子、三子、甚至庶子,這輩子吃喝不愁,爵位無,很是沒有上進心,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胡作非為,誰也不能奈何,簡直快了長安城的毒瘤。
這是這幫人現在在自己面前,卻一個個像是鋸了的葫蘆一樣不敢說話,乖得跟小貓兒似的,怎麼能不得意?
李泰便自顧自說道:「看你們一個個的窮酸樣,兜兒沒多銀子吧?既然如此,就跟著本王吧,吃喝玩樂,都包在本王上。」
有誰請客吃飯還能得罪人嗎?
答案肯定是有,魏王李泰便是其中之一。
正如他所想,這幫子人大多是繼承家裡的爵位無,這輩子也就是做個富家翁。既然政治上沒追求,家產又足以他們花天酒地一輩子花不完,自然平素里隨心所、任意妄為。因此也養了這幫子紈絝桀驁不馴的混不吝格。
在他們想來,你請客就請客,擺出一副施捨的臉給誰看呢?咱們吃不起飯、喝不起酒、嫖不起姑娘?
雖然面子上顧忌李泰的親王份,但心裡頗不以為然。
這人太傲了,而且小肚腸,有時候一不小心的某句話就把他得罪了,翻臉比翻書還快,誰得了?
這樣的格,還怎麼愉快的玩耍……
沒人搭理他,氣氛有些冷場。
李泰面子有點擱不住了,尼瑪,老子請客,那得是多大的臉面?你們這群廢點心居然一點歡呼雀躍的意思都沒有,咋滴,不識抬舉啊?
他這邊臉沉下來,眼瞅著就要發飆,後的劉淚趕咳嗽一聲,說道:「還不謝謝魏王殿下?」
在他看來,這幫紈絝雖說不能繼承家裡的爵位,沒有多大的政治資源,可這幫人一個個桀驁不馴,若是能收編旗下,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一旦魏王發飆,那可就把這些人全都得罪了。這些人事也許不足,敗事卻不容小覷……
李震心裡一陣膩歪,心說殿下你喝花酒就自去喝花酒,又沒人攔著你,何苦在這裡咄咄人,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今兒是他的生辰,大傢伙給面子來祝壽,他是主家,這時候只能站出來。
李震拱手施禮,笑道:「今兒某的壽辰,弟兄幾個來府上湊湊熱鬧,花費自是由某開銷。殿下有心了,不妨下次再請殿下破費……」
他這番話算是分寸拿得很不錯,有理有據。
大傢伙是給他祝壽而來,請客當然由他來,這是禮數,若是李泰請客,那就有些喧賓奪主了,就是讓李震下不來臺。
誰知李泰也不知是腦子裡那弦搭錯,居然一翻白眼,譏諷道:「貓大的年紀狗大的歲數,還做壽?也不怕折了壽,真是可笑……」
此言一出,李震一張俊臉「唰」的就了豬肝,又又怒,居然愣在當場,不知怎麼辦了。
若是還一個人,依著李震的脾氣,老早大過去,特麼你這說的是人話麼?
可面前這位乃是堂堂親王,陛下最寵的兒子,自己能怎麼滴?哪怕從未有過如此辱,也不得不忍著氣咬著牙狠狠的咽下去,只是一雙充的眼眸卻狠狠的瞪著李泰。
其實這個時候,李泰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人家過生日的,你咒人家折壽?這跟罵娘也沒什麼分別了。不過他一向驕傲自負,自是不肯在這幫子瞧不起的紈絝面前認錯。
諸人都是隨李震而來,自然不淺,聞聽李泰如此辱人的言語,盡皆氣氛不平,泛起同仇敵愾之心,卻也和李震一樣,敢怒而不敢言。
萬萬不敢手去打……
可是他們對於一個親王敢怒不敢言,卻有人敢。
這人不但敢說,而且已經打過一個親王……
房俊冷著臉,說道:「殿下,此言過了。」
除了剛剛在麗雪姑娘面前展示了一下口才之外,大部分之間房俊都是維持以往的形象,並不多言,仍舊予人一副木訥拙言的憨厚形象。
這樣很好,扮豬吃老虎的都是如此……
話雖,但是直指李泰有錯,很有分量。
李震心中一熱,什麼兄弟?當你沒錢的時候,借給你錢的是兄弟;有難的時候,敢而出為你兩肋刀的是兄弟……
不過李震尚未被怒火蒙住心智,知曉得罪李泰的結果不堪設想,這位可是很有可能取代太子登基大寶的,急忙攔住房俊,低聲說道:「二郎,慎言!」
誰知這個房二傻子梗著脖子,盯著李泰,一字字說道:「殿下,您應該道歉!」
李泰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還有人敢如此跟他說話,繼而然大怒:「房二,你在跟誰說話?」
房俊黑著臉:「當然是殿下你。」
李泰快要氣瘋了:「你要找死嗎?」
房俊搖頭說道:「不是,某隻是認為殿下說話過分,應該道歉。」
這就是個二愣子啊……
李泰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卻是拿這個混不吝的二傻子沒轍。
不但是他,同來的諸人此時都心起伏。
誰也想不到,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卻是這個一貫格弱、遇事懦弱的房二敢站出來仗義執言。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膽子這麼大了?
大家這才想起來,人家那是揍過一位親王的……
然後,大家看向李泰的眼也有些變了。
既然房二敢打齊王李佑,而且打完了屁事兒沒有,那我們為什麼不敢揍魏王李泰?
雖說李佑和李泰的地位並不一樣,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也不一樣,但是說到底,那都是親王,本質是一樣一樣的。
大家紛紛在心裡權衡,如果揍了李泰,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是不是自己能夠承擔得起的……
李泰不知道大家所想,但是明顯到這幫紈絝廢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裡哆嗦了一下,心說這是要幹嘛?
他看出來了,快了的劉淚當然也看出來了,心裡嚇了一大跳,趕站出來擋在李泰前,沖房俊怒喝道:「房俊,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了,居然對殿下如此無禮……」
話音未落,便被房俊一手拉開:「你一邊兒去,沒你啥事兒!」
房俊那是什麼勁頭?骨瘦如材的劉淚被他這一拉,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個屁墩兒。
劉淚臉紅如,自己堂堂侍史,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房俊像是小孩子一樣拉來拉去,一張麵皮已經被剝得乾乾淨淨,只覺得憤死,大怒道:「房俊,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房俊看了看他,然後沖李泰呲了一下白牙:「殿下,您聽見了?」
李泰一愣:「聽見什麼了?」
房俊笑道:「劉史讓我打他。」
李泰沒回過神:「啊,聽見了,難道你……」
話音未落,就見到房俊矯健的影獵豹一般竄出去,一個箭步到得劉淚面前,一個衝天炮照著劉淚的面門狠狠的砸過去。下一秒,房俊那銅澆鐵鑄一樣的拳頭跟劉淚的鼻樑來了個親接。
「嗷……」
劉淚慘嚎一聲,仰天跌倒,鼻噴泉一樣湧出來,瞬時間染紅了青石地面。
所有人都呆住了,麗雪姑娘更是長大了一張紅潤的小兒,滿臉不可思議。
這個房俊,又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