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暗淡,夜漸染時。
黃乾峻拎著食盒從外邊回來了。
說來尷尬,風曉峰雖然也會做飯,但廚藝卻著實很不堪,風曉然年齡小,還不曾學習廚藝。
蘇奕則太懶。
至於黃乾峻,為自錦玉食的紈絝,奉行「君子遠庖廚」,從小到大十指不沾春水。
故而自打住進拙安小居,他們的飲食就全靠黃乾峻從外邊買了……
「蘇哥,我剛才購買餐食的時候,覺似乎有人在追蹤我,可卻沒能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黃乾峻一邊在石桌上布置各味佳肴,一邊遲疑道,「你說我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蘇奕瞥了他一眼,道:「最近這些天,你和風師弟、曉然就呆在家裡,等我解決了外邊的紛爭,你無論是去青河劍府報名,還是有其他打算,當不會再遇到什麼危險了。」
黃乾峻連忙答應,旋即低聲道:「蘇哥,我不打算去青河劍府修行了。」
「這是為何?」
風曉峰忍不住問。
黃乾峻咧笑道:「我覺得跟在蘇哥邊修行,遠比去青河劍府更好。」
一側的風曉然連連點頭贊同,聲音清脆道:「我也這麼認為的!」
對此,蘇奕不置可否。
吃過晚飯,蘇奕正打算修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庭院外響起。
程勿勇騎馬匆匆而來。
「蘇先生,我今日得知消息,郡守府的人正在調查一個蘇姓年的事,故而特意前來詢問,若此事和先生有關,我袁家自不會坐視不管。」
程勿勇肅然抱拳,表明來意。
「他們果然要進行報復了嗎?」
黃乾峻愣住,神變幻不定。
一句話,讓程勿勇登時就明白了,不由將目看向蘇奕,道:「蘇先生,我這就回去,相信以我袁家的力量,足以從中斡旋,讓郡守府不敢就這般……」
蘇奕揮手打斷,神平淡道:「區區一點小事,無須麻煩。」
小事嗎?
程勿勇一呆。
昨晚發生在煉坊的事,雖然被郡守府用力量下去,可卻本瞞不過城中那些頂尖勢力。
殺郡守府六名護衛,迫郡守之子秦楓下跪,這影響可就太嚴重了。
據程勿勇打探到的消息,就在昨夜,郡守府的力量已悄然行起來!
「蘇先生,您有所不知,這秦聞淵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執掌郡守府至今的三十年裡,城中不知多勢力在他手中吃過大虧。」
「就是我袁家之主都曾說,秦聞淵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梟雄人,能不招惹,儘量不招惹。」
程勿勇輕聲道,「秦聞淵武道修為也極為驚人,在十五年前,便邁宗師之境,八年前時,修為再度突破,踏養爐境二重!」
「他年時曾在十大學宮之一『廬學宮』修行多年,據說廬學宮的副宮主『軒游龍』,乃是他的師兄,兩者關係莫逆。」
「除此,秦聞淵和袞州總督府那邊也有一些人脈……」
程勿勇幾乎是一腦把秦聞淵的底細全都說出。
黃乾峻、風曉峰他們都一陣心驚跳。
他們可沒想到,秦聞淵所擁有的權勢如此可怕!
大周境疆域劃分為六大州。
袞州是其中之一,設總督府統籌管轄袞州境的六大郡。
雲河郡便是袞州六郡之一。
作為郡守,秦聞淵堪稱是雲河郡最有權勢的人,代表著大周朝廷的威勢。
而他自更是一位武道宗師,稱得上是既有權柄,又有實力。
再加上此人城府深沉,手腕狠辣,可想而知,他若要報復,其後果會何等嚴重。
可聽完這些,蘇奕卻只笑了笑,道:「程長老,你說的這些,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一劍破之的事。」
說到這,他從藤椅中長而起,負手於背,淡然道:「修行問道,殺伐果斷,最忌為虛名和權勢所累,秦聞淵人脈再廣,權柄再大,可在我眼中,他也只不過是一個養爐境武道宗師罷了。」
程勿勇登時語塞。
這番話狂嗎?
一點都不,因為說話的這位,就曾一劍斬宗師!
蘇奕忽地說道:「程長老你可知道,為何你的修為會一直滯留在聚氣境大圓滿中,至今無法突破?」
程勿勇渾一震,肅然抱拳道:「還請先生指點。」
「佛門有句話行亦禪,坐亦禪,語默靜自然。」
蘇奕目微微看向夜空,輕聲道,「修煉之道,也是如此,一舉一,一言一行,皆要持勇猛進之心,有無法無天之氣魄,如此,才能斬除瑣屑紛擾,一往無前。」
說到這,他目重新看向程勿勇,「你為人世滴水不,思慮周全,卻也讓心神被俗世權勢所羈絆,做事時只想著利用權勢來斡旋化解,修煉時,怎還能有勇猛進之心?」
一番話,直似一把利劍,斬到程勿勇心最深,讓他滿頭大汗,大有無所遁形,再無遮掩的覺。
許久,他長吐一口濁氣,躬見禮:「先生之言,如當頭棒喝,令我醍醐灌頂,程某教了!」
字字發自肺腑,激與欽佩之溢於言表。
面對這等大禮,蘇奕坦然之。
在修行上,這「點撥」,佛門稱之為「破障」,道門稱之為「點化」。
對遇到瓶頸的修士而言,遇到此等點撥,不亞於再造之恩!
「這是我曾親手所寫的八個字,你若能揣其中一些神韻,就宗師之境,也是指日可待。」
蘇奕想了想,從墨玉佩中取出一幅字,遞給程勿勇。
這本是他在廣陵城杏黃小居時,修煉偶有所得時,隨手所寫的一些字,當初離開時,連同其他雜都放在了墨玉佩。
程勿勇打開一看,就見其上寫著一行字——
舊事繾綣,一劍斷泯。
寥寥八字,雋永拙峻,飛灑恣肆。
一般人看到,定然會被這般字跡驚艷,視之為書法大家。
而在程勿勇這等武者眼中,這八字無一不是劍,無一不發出刺破天宇,斬盡一切的氣勢!
只一看,讓他目和心神都有被刺痛之。
深呼吸一口氣,程勿勇小心翼翼將這一幅墨寶收起,再次躬道:「多謝蘇先生賜字!」
他心不爭氣地急劇跳,激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有強烈的預,若時常揣此墨寶中的八字,足可打破困頓了自己多年的修為壁障,一舉踏破宗師之境的門檻!
「去吧。」
蘇奕揮了揮手。
程勿勇是已滯留在聚氣境大圓滿多年,就差臨門一腳,對他而言,給予其指點,也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
若換做境界不夠的人,這番話就是說了,也毫無意義。
翌日一早。
蘇奕一如從前,修煉、洗漱、吃飯,顯得很枯燥。
可這就是修行。
若貪念紅塵繁華,流連於世俗纏綿之中,虛擲不說,也勢必耽擱和荒廢修行。
似乎到蘇奕影響,這些天裡,風曉峰、黃乾峻、風曉然他們也變得極為自律,勤修不輟。
直至傍晚時候。
「蘇哥,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黃乾峻從庭院外匆匆走進來,「源齋的翠雲夫人也痛快答應,把第九層山河殿讓出來。」
說到這,他神不變得古怪起來。
剛才抵達源齋,翠雲夫人都親自出來接見他,視他為一等一的貴客對待,不敢毫怠慢。
可當得知蘇奕選擇今晚在源齋宴飲的消息後,翠雲夫人當時都愣住了,一張艷俏臉變幻不定,煞是彩。
顯然,那天晚上的事,至今讓心有餘悸。
不過最終,還是痛快答應,將第九層的山河殿預留了下來。
「好。」
蘇奕點了點頭,目看向不遠的風曉峰,道:「風師弟,記得溫一壺酒,等我回來共飲。」
「蘇師兄,務必小心!」
風曉峰叮囑道。
「小心?」風曉然認真想了想,脆聲道:「哥哥,我認為那些敵人才應該小心。」
風曉峰:「……」
蘇奕則不笑起來。
他揮了揮手,便負手於背,朝外行去。
自從有了墨玉佩,蘇奕就懶得將竹杖拎在手中了。
而能乘坐馬車時,自然也就懶得走路……
很快,黃乾峻駕馭馬車,載著蘇奕駛離葫蘆巷子。
雖是黃昏,城中街巷上已是掛起燈籠,喧囂熱鬧的聲浪在街頭巷尾發酵,恰似一幅紅塵萬丈、人間百態的畫卷。
源齋。
當看到蘇奕和黃乾峻行來,早就守在那的一個錦胖中年渾一個激靈,忙不迭第一時間迎上來,笑容滿面道:「蘇公子、黃公子大駕臨,快快有請!」
此人正是源齋八位管事之一,上次蘇奕在此宴飲時,他就守在大殿外等候差遣。
剛進源齋一層大殿,翠雲夫人也聞訊而來,一襲裁剪得的黑宮裳將雪白潤的映得格外耀眼。
當看到蘇奕,那艷而端莊的面孔上,儘是笑意,風萬種。
「這名單上的七人若來了,讓他們來山河殿見我。」
蘇奕拿出一張紙箋,遞了過去。
翠雲夫人笑聲俏悅耳,「蘇公子放心就是,今晚的宴席保證讓您和您的客人都滿意。」
蘇奕提醒道:「死人滿意不滿意,我可不知道。」
翠雲夫人先是一呆,當領會蘇奕話中的意思後,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