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瓦納的星震已經逐漸停止,這顆遙遠的邊境行星恢復孤寂冰冷,如同在億萬年來的一如既往。
不過人類的妖艷造還是在上留下了清晰的印痕。灰云散盡,龐大的地熱鐳矩陣炮口直星空,頂端導航燈呼吸般閃爍,它們彼此呼應,為大地的繁星。
冰冷灰暗的星球,漆黑猙獰指向天空的巨炮,紅的芒,遙遠的恒星,以及純凈空寂的宇宙空間,一幅構圖完的后星際時代側寫。
咔噠一聲,祝桓上校按下快門,14-24超廣角鏡頭忠實記錄下眼前一幕。祝桓低頭檢視樣片,不是很滿意,彩飽和度過低,這是太空攝影的固有頑疾。很多人認知中的太空奇幻瑰麗,星云如夢似幻,但那都是經過深度的后期理,或者使用了特別的呈相技。在可見譜范圍,宇宙空間是彩的荒漠。永恒的繁星無需彩點綴,它們本便是世界的全部真相。
祝桓上校此時蜂鳥級漫游艇,艦編號1,距離飛將號不到五千公里。該型漫游艇外形圓滾滾,大小不過一個房間,正面是180°高強度明玻璃。
蜂鳥漫游艇設計之初的目的是巡洋艦的外層維修,兼太空搜救等輔助任務。由于其靈活輕便可單人作,人們很快開發出它的真正用途。即使對于修士,哪怕一時不致命,孤獨太空也是可怕的夢魘,行星生總是習慣于腳踏實地。一艘小巧漂亮的蜂鳥為太空觀漫游的首選,只要注意別跑的離母艦太遠。
頭頂通訊信號燈亮起,由于信道級別很高,無需對方同意自接通,其中傳來艦長副陳飛的聲音:“祝桓上校,請前往船長室。”
“收到。”祝桓放下相機,手舵搖桿拉起推向一側,“現在返航。”
公事公辦的命令就此結束,但通訊燈并未熄滅,兩人除了軍中職務,還是同班同學,在并非急戰時,總會有點閑聊時間。
祝桓問:“大飛,班長找我什麼事?”
那邊陳飛的聲音因為干擾顯得略有失真:“我不知道吖,可能看你太閑打算給你加點任務吧。”
看吧,大飛明顯就是知道點什麼。
祝桓心頭一沉,趕求饒:“大飛,我什麼況你們還不清楚嗎?我能混到上校,全靠神一般的同學帶飛,我是不是不小心做了讓班長誤會的事,班長不會誤以為我真的很有能力吧!!”
小豬同學對自己的定位還是很清晰的,通訊那頭陳飛忍著笑:“那你自己跟班長說。”
一小時后,祝桓軍裝整齊敲開船長室的門,陸遠已經等候許久,大飛把茶泡好,合上門:
“我就在隔壁通訊室,有事我。”
老陸倒上茶,祝桓接過,心忐忑不安。他最擔心班長忽然提出,有什麼什麼地方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決定派你過去搞定一切。
對于一位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來說,修聯議長親自委派工作是夢寐以求的機會,但對于早已躺平的祝桓來說,這種事跟天塌下來差不多。
讓我們算一算祝桓同學現在的幸福生活。他有六品實力,理論壽命長達2200年。他是稅軍上校,還是修聯議長的同伴,神州沒人敢他。他的工資加上各種補,旱澇保收每個月十幾萬。而且他也不找朋友,不存在上的煩惱。
神仙中人也不過如此吧!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對面的陸遠打開話題:“昨天我看了你的攝影作品,很不錯。那些地方我都去過,從來沒想到換個角度看待,就是不一樣的世界,祝桓你在攝影方面很有天賦。”
萬象機走進千家萬戶之后,全息影像為主流,但傳統拍攝技并未式微,反而越發接近傳統藝的范疇。神州飛天后,祝桓迷上拍攝,到如今已經在圈子里小有名氣。
祝桓輕品茶茗,不好意思的笑笑,尷尬就像被上司識破的二次元。玄修中一堆文藝好者,戰修中可不多見。
“嗨,我就是隨手拍拍,都是圈子里的朋友互相吹。”他這麼回答。
老陸笑而不語,他知道祝桓為什麼一直躲著他,他也理解躺平心態。讓他和祝桓換個位置,他也會選擇躺平過自己的小日子。不過老陸不會搞攝影,他會開飯店。
但祝桓不應該躺平,至現在不應該,因為他已經停在六品的境界很久了。
在進中品之后,每一位修士都能知到自己的極限在什麼位置,這就是所謂的天命。勤能短抵達極限的時間,但并不能改變。
雖然并非絕對不能更進一步,但機會渺茫,非奇遇不能也。很多修士在達到自己的修為極限之后選擇避世靜修,用漫長的時間慢慢尋找逆天改命的契機,比如玄天的修道者。但也有很多修士選擇接命運的安排,盡上天賜予的壽元后重歸冥冥。兩者都不算錯。
1班中,汪磊最早知到自己的天命。還是在居戎前線的某一天上午,他在班會上告訴所有人,他的極限到了,只有四品。那時大家還很年輕,紛紛安說會幫他找到逆天改命的機會。但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汪磊不再勤于修煉,而是將主要的力放到建設工作當中。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一個人的天賦有高低,并不會影響彼此的友誼。
可祝桓不同,他的極限遠不止六品,這通常代表一件事,他的心中尚有疑。玄天將其稱之為心魔,反正都是一個意思。
當修士有心魔,他的觀想法便會因扭曲而無法提升,修為就會卡在六品的境界,無法越高品那道檻。
格決定命運,李桃從不疑,這是實力超絕的原因。1班中趙晚晴最早晉升高品,因為就數最沒心沒肺,心魔那都沒轍。
祝桓知道自己的極限在九品,甚至超過九品,但他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這件事。
可是他的好基友黃本騏卻知道,畢竟琪琪是真大能。
黃本騏不善言辭,于是將此事告知陸遠,希陸遠為祝桓解。陸遠自己也觀察了許久,終于決定和祝桓開誠布公的談談。
“祝桓,人人都喜歡躺平,但你的修為不該止步于此,大家都很關心你。”
陸遠斟酌著說辭,修煉中的心魔是修士最深沉的,即使至親也不能多問,所以陸遠也是問得很小心:
“能和我說說你的心魔是什麼嗎?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說。但如果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祝桓。”老陸長嘆一聲端起茶,“我們是兄弟!”
這句話令祝桓陷漫長的沉默,他收起嬉皮笑臉的偽裝,臉上的神如同雕像般凝固。掛鐘的指針滴答旋轉,茶水的熱氣裊裊升起又消失,相對的兩人一言不發,門外幾次輕踱步,靠近又遠離。
不知過了多久,祝桓打破沉默,他說了一件毫不相干的年趣事:
“我家在桑留郊外,院子外就是田野,春天的時候會開滿油菜花。有養蜂人會在此時放下蜂箱采,再銷售給周圍的居民。”
“我認識其中一位養蜂人,我爸喊他老姜,我也喊他老姜。我那時候剛上小學,對什麼都好奇,就經常去看老姜割。金黃的蜂從蜂巢中黏糊糊的流淌出來,讓人特別有食,老姜有時候會給我一勺吃。”
“有一次我印象特別深,老姜從蜂箱中取出的不是蜂板,而是一個很小的盒子,他跟我說這育王臺,專門用來培養新蜂王。”
“當時育王臺上有二三十只蜂,老姜把其中大部分挑出來扔掉,只留下了一只蜂,他說這只蜂就是新的蜂王。”
“我很好奇,就問他,為什麼不多留幾只蜂王呢,老師說人多力量大。”
“老姜跟我說,一窩蜂只能有一只蜂王,否則工蜂就會混。人類也是如此,一個集中只能有一位領袖,否則大家就會打架。”
敘述在這里停了一下,祝桓盯著杯中冷掉的茶水,沒有看陸遠。陸遠自己閉上眼睛,臉凝重,對于祝桓的疑,他有過許多猜測,沒想到是他最不愿意面對的那一個。
“陸遠。”祝桓的敘述再次接上,“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必定就一番驚天偉業,這并非自負,而是冥冥中的知。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樣的驗,某個瞬間,看到某個人,某件事,忽然覺得非常眼,好像曾經發生過,但又不知什麼時候。”
陸遠點頭:“我有過這樣的驗,玄修說這是修士的天賦現。”
“我經常有這樣的驗。”祝桓繼續,“在學的第一天,琪琪、繡繡、大飛、華子,每個人都讓我覺似曾相識,就好像在無盡的時間中,我們早已親無間,那天的相遇,不過是命運開始轉的契機。”
“但是,只有一個人!”祝桓抬起頭,盯著陸遠的眼睛,“陸遠,只有你讓我到陌生。”
“在之后共同相伴的時中,一幕幕讓我悉又陌生,我看到我們拿到神州最強班級的榮譽,看到我們在魔淵取得一場又一場勝利,看到民眾為我們歡呼喝彩,這些場景都是那樣似曾相識,除了一點。”
他抬起一手指:“在這一切最中心位置的人,本來明明是我,怎麼卻變了你。”
祝桓搖搖頭:“我本不想說這些,陸遠,我是我兄弟,不是我的心魔。”
陸遠默然不語,祝桓忽然角忽然上翹,又變那個嬉皮笑臉的家伙:“班長,你就當我是在瞎想吧,我可沒有謀朝篡位的打算啊喂!”
陸遠的神依舊凝重。
“不。”他說,“這件事不怪你,我的確是多出來的人,是我占據了原本屬于你的空間。”
祝桓大驚:“哈,班長你當真了?喂你不要輕易相信這麼離譜的事啊!你現在千萬別跟我說,以后修聯就給你了,請帶大家回歸地球吧。我向你保證,坐在修聯議長席位上的一幕我絕對沒見過!”
陸遠呵呵笑:“就算我想退位好好過日子,那群老東西也不會答應。”
“說正經的,祝桓,這里恰好有一份工作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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