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良正準備去拿紙筆,卻聽得一道低沉而冰涼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朕自然是不會縱容外戚,若林家的人真的危害了百姓利益,無需你在大殿上告狀,朕也會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淑太妃聞言,大驚失。
皇帝怎會在屋外?
他是何時過來的?剛才的那些話,他又聽到了多?
原本是準備明日早朝時面見他,在百的見證下,他即便想護著太后也很難,可這會兒他出現在醫院,提前知道了的意圖,恐怕就不會讓出現在早朝上了。
畢竟要告發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看向屋外,眼中滿是張不安。
下一刻,皇帝的影在屋外出現,而跟在他後的還有蕭元良。
「太妃娘娘方才所言當真嗎?」蕭元良著,似是難以置信,「我母妃不是病逝,而是被太後娘娘毒害?」
溫玉禮瞥了他一眼,心道一句:演得可真好。
此此景並不讓到意外,只因這原本就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淑太妃一心想著鬧到早朝上去,卻不想想這皇宮四都是太后的眼線,太后既然已經下令把太妃安置在醫院,又怎麼會容許離開自己的掌控範圍。
阿昭能保今夜不出事,卻不能保闖早朝的大殿,若是太后的人要阻攔他們出醫院,他們與攔路的人起手來,那就是公然違抗太后的命令,若是因此被太后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實在麻煩。
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讓蕭元良將皇帝直接引過來,在這皇宮之,只有皇帝可以不用顧忌太后的命令,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我所言,句句屬實。」淑太妃回過了神來,朝皇帝與蕭元良詢問道,「你們方才聽到了多?」
「幾乎全聽清了。」皇帝的聲音沒有太大起伏,「你剛才說林家的人以權謀私,可有真憑實據?」
「難道我不能作為證人嗎?在今日之前,太後娘娘與我向來是相融洽的,若不是想要對我下手,我有什麼必要陷於不義?」
淑太妃的臉上滿是無奈,「從前不管太後娘娘做什麼我都支持,就因為對我那句承諾,說只要一心向著,以後有的是福的日子,這話我記在心裏,所以從小我就教導元祁,長大人之後一定要忠於朝廷,可以為陛下分憂,但絕不能有逾矩的念頭,更不要妄想著掌控太多權勢。」
「這些年來我看得太徹了,太後娘娘面善心狠,凡是不利於的因素,都會被解決,陛下想必也能看出,元祁對您一向是禮敬有加,我們母子二人只想過安逸的日子,可今夜之事打破了這份安逸,我不希自己像德妃和婉妃一樣帶著憾離去,所以……我只能背棄太後娘娘了。」
淑太妃說著,朝皇帝跪了下來,「陛下若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還可以再給您提供一個法子,或許您可以從太後娘娘邊的幾位宮人手,他們跟了太後娘娘,得有十年以上了,他們知道的絕不會比我,從他們的口中,您一定能了解不事,太后究竟包庇了娘家人多次,他們怕是都數不過來了。」
「好,朕就採納你的法子。」皇帝沉聲道,「可如果朕沒有從那些人裏問出朕想知道的,又或者你只是道聽途說就來誤導朕,那麼太妃可就別怪朕不拿你當長輩看待了。」
「陛下此話,是在自欺欺人嗎?」
淑太妃仰頭看著皇帝,此刻雖是在下跪,目中卻沒有畏懼,「我不信您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母親,當然了,您不會在乎我們這些後宮婦人之間的鬥爭,若站在您的角度,您的母親是個厲害的人,扳倒了所有可能為對手的人,才能穩坐后位,也正是因為的手段厲害,您才能為君王。」
「陛下,咱們撇開後宮紛爭不談,只談江山社稷,太后的娘家人仗著有的庇護,貪贓枉法,胡作非為,為太后,就算不大義滅親也不能知法犯法,難道這些年來,您從未聽到過關於林家的半點風聲嗎?」
皇帝靜默了片刻,應道:「朕從未聽到過。」
雖然這個回答顯得他不夠明察秋毫,但這的確是事實。
若是他聽到了風聲卻沒有半點行,那真就不配做一個國君了。
他日理萬機,與太后的娘家人幾乎沒有走,只是從太后以及宮人們的口中偶爾聽說林家人做了什麼善舉,例如給難民施粥以及捐贈糧食等。
他哪裏曉得,他們只將好的挑出來跟他說,他還以為林家那些人算是相當懂事的外戚。
自古以來的君王最忌憚外戚掌權,雖然太後娘家人也是他的親戚,可在皇家,親兄弟犯錯都能殺,更何況那些外戚,如果他們真做了違背律法的事,他會毫不留地下令誅殺,以儆效尤。
太后或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林家人當中,並沒有銜極高的,哪怕是政績好的,太后也從未提議過要給他們陞。
他原本以為那些人的銜不大不小,應該是不能興風作浪。
可淑太妃的話分明是在提醒他,有太后這個靠山在,林家人哪怕是銜再小,都敢違背律法。
「陛下被邊的人蒙蔽了雙眼,這不是您的過錯,畢竟沒有哪個兒子無故去質疑自己的母親。可是陛下您肩負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與孝順太后,孰輕孰重?」
淑太妃的聲音再次傳耳中。
皇帝心有些煩躁,卻還是秉持著耐心回答道:「朕不需要你來教朕怎麼做事,朕自會查個明白。」
他略一思索,又說道:「既然太妃沒病,就沒必要在這醫院待著了,你從前住的宮殿還空著,你和元祁且先在那住著吧,朕會派人把守好的,在朕查明真相之前,不會有人太妃你一寒,你放心就是。」
說完,他便轉離開了醫院,頭也不回。
淑太妃著他離去的背影,呼出了一口氣,而後手抓住蕭元祁的袖,「元祁,陛下方才說,在他查明真相之前,不會有人我一汗,那查明真相之後呢?也許他還是會責怪我,是我讓他們母子關係僵化了,若他想要罰我,你可別替我求,免得引火上。」
「若陛下不追究您的責任,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他要罰您,兒臣不會坐視不理,大不了與您一同罰就是了。」
「你可別犯傻!若他能留我命,別的懲罰都無所謂,你聽為娘的,不要去怒他。」
「你們二人倒是不必把事想得太悲觀。」溫玉禮不疾不徐地道了一句,「林家人的事一旦被查明,以陛下的格,必定會很果斷地解決他們,到那個時候,陛下與太後娘娘之間恐怕就會有一場爭執了,他哪還能顧得上罰太妃娘娘?就算他事後想起來氣不過,想教訓太妃娘娘,也不至於下殺手。」
溫玉禮說著,看向了蕭元良,「梁王殿下,您也不必胡思想了,回去等著消息吧,相信陛下自會有公斷。」
「最好是這樣。」蕭元良平靜地應了一句,轉離開。
蕭元祁著他離開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朝淑太妃說道:「母妃您在這稍作休息,我去門外和六弟說幾句話就回來。」
說著,他便快速奔向了房門外。
蕭元良行走之間,察覺到後有腳步聲,便回過了頭。
蕭元祁走至他的面前,張了張口,卻一時沒出聲,彷彿在斟酌著應該如何表達。
蕭元良見他言又止,說道:「五哥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六弟,剛才你也聽到了母妃說的,早就知道婉妃娘娘的死與太後娘娘有關,且也一直是太後娘娘陣營的人。」
蕭元祁苦笑道,「這麼些年,看著你對自己的殺母仇人尊敬有加,卻不提醒你隻字片語,你會責怪嗎?」
「我當然不會責怪。」蕭元良回答得乾脆利落,「因為這些年來,我從未將們二人放在眼裏過,們對我的噓寒問暖是假,我對們的尊敬有加自然也是假的,既然兩邊都是在演戲,我又何必責怪瞞我?正如所言,就是個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顧一切的人,親姐姐都能殺害,我這個晚輩又能算得上什麼?」
此話一出,蕭元祁愣在原地。
蕭元良見他滿面錯愕的模樣,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五哥,你真是我們這輩兄弟之中最單純的一個了,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至沒有煩惱,也許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的無憂無慮。」
蕭元祁:「……」
直至這一刻他才發現,他似乎從來就不了解蕭元良。
他一直以為,蕭元良是與他最好的兄弟,是一個容易看的人。
「六弟,你是早就知道了真相對嗎?」蕭元祁回過神來,問蕭元良道,「你是何時知道真相的?方才陛下在的時候,你分明表現得茫然無措……」
「我若是不在陛下面前表現得無辜一點,他又怎麼會被我輕易地帶過來聽你們的談話呢?我就是要他對我沒有防備,這樣他才不會覺得我別有居心,而我現在告訴你一切,是因為我了解你,你一向重兄弟義,你已經知道我有多倒霉了,必定不忍心再看我更倒霉。」
蕭元良的語氣慢條斯理,「你問我是何時知道真相的,我若說,我從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你信不信呢?其實一直以來我對你都不真誠,自從母妃離開我之後,我就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替討回公道,可是那會兒我太弱小了,就算知道一切也什麼都做不了。」
「宮中的孩子,若沒有依靠就會人欺負,我失去了母妃,又不父皇重,兄弟姐妹們當中必定會有人看不起我,而我無法強地去對抗,所以我找了五哥你來做我的靠山。」
「淑太妃是依附著太後娘娘的,德妃死後又養若芙,在宮中也有一定的話語權,而你作為的兒子,沒有哪個兄弟敢招惹你,我跟在你邊,自然也就沒人來欺負我了。」
蕭元良說著,輕嘆一聲,「這些年來五哥你對我是很不錯,雖然你識人不清,又容易犯糊塗,可在我眼中你是一個好的兄長,但我卻不是一個好弟弟,你和我分你的心事,真誠對我,而我沒有以真誠回應你,我很抱歉。」
蕭元祁聞言,心頭湧起一陣酸楚,「所以,你年時總誇我聰明、有能力的那些話,全都是違心話嗎?」
他其實不在乎六弟裝作弱小的模樣,來博取他的關心與保護。
因為他如今知道了六弟的不幸,他心疼六弟從年起就背負著仇恨在生活,所以他並不後悔曾經對六弟的那些幫助。
只是六弟方才說的那番話,委實讓他有些傷心。
六弟那不學無的外表下,是一份沉穩細膩的心思,也許從年時他就覺得自己這個兄長愚蠢好騙。
那麼這些年來,他就沒有一刻對待自己是真誠的嗎?
「我誇你的那些的確是違心話,我從來沒有一刻覺得五哥你聰明過。」蕭元良角泛起一無奈的笑意,「我很謝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照顧,我利用了你的真誠,欺騙了你,我覺得抱歉,但我不會後悔,若是五哥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相,從今以後,可以不必再理會我了。」
蕭元良說完便轉過了。
他沒有去看後的蕭元祁是何種表,他在原地等待了片刻,也沒聽到蕭元祁的回話,便邁出了步伐,頭也不回。
「你還真就實話實說了啊?」
側突然閃過一陣輕風,溫玉禮的聲音傳了耳中,「他是真拿你當最要好的兄弟來看待的,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未免有些傷人心,你為何不試著請求他的諒解?也許你們還能回到從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