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知道這必是因為今天的事,于是問道:“這是要去哪?”
春錦道:“聽說要去慎刑司。”
云舟手一頓:“是去刑嗎?其實說來也沒錯呀,當時又不知道那些銀子的來歷,揭發檢舉也是按規矩辦事,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云舟心里清楚,這事終歸是自己做的不對,被蕊娘抓住了把柄,雖然蕭錚包庇了,但若蕊娘因此到重罰,總歸算自己的業障。
春錦道:“不是去慎刑司罰,是調去慎刑司當差,按說那邊又不用伺候貴人,還清閑了呢,便宜了。”
春錦將水倒進木盆,將裳泡了,看看云舟道:“你呀,太天真,蕊娘告發你難道是揣著維護公正之心?原來是貴妃娘娘宮里的人,趁著前些日子那混時候,自己不知在那宮里搜刮了多東西?一問就說是從前貴妃娘娘賞的。”
冷笑一聲:“一個慣會耍的東西,仗著有兩分姿,心比天高,貴妃娘娘防著都不讓近伺候,能立過什麼功,得那些賞賜?自己手就是臟的,又有臉去檢舉誰?”
聽春錦這語氣,蕊娘平日里和別人的關系大概也不好,如今被調離承天殿,其他人都是拍手稱快。
云舟洗著自己的裳,道:“不管怎樣,還是多虧了薛姑姑維護,不然這事因我而起,總歸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春錦道:“蕊娘是薛姑姑舊友的侄,所以對蕊娘有些照應,只可惜蕊娘實在不是個安分的,到底是薛姑姑宅心仁厚,沒把這事捅到殿下那去,只是請了個旨意把送去別了,慎刑司遠離殿下,是個安分守己等出宮的好地方。”
云舟笑了笑:“說的我都有點想去慎刑司當差了呢。”
春錦挑眉:“你是殿下親自指名到承天殿的,想去別那可得殿下親自說話。”
云舟不言語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而后的一段時間,云舟因為蕭錚和同榻而眠有些躲著他,蕭錚也有所察覺,并且不大高興,他再未對云舟有過調笑之語,讓云舟都有些恍惚,那日所謂名分的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一日午后,蕭錚正與元弼先生下棋兼議事。
外頭宣,有一位將軍求見。
元弼先生落子的手一滯:“憲不是留守北燕為北燕衛軍統領?他親來魏都,難道……”
蕭錚不語,但神已是凝重。
憲將軍得了傳召,進來便跪下,他一鎧甲,看來是一路快馬加鞭,未曾休息。
他聲音沉痛:“大殿下,大君他,崩逝了!”
北燕大君蕭山在三年前就已經纏綿病榻,這也是當時蕭錚不顧一切要離開魏都逃回北燕的重要原因。
后來蕭錚于天下各集得各式續命之方,勉強又拖了三年,在攻魏都之前,蕭山就已經不省人事,只靠每日灌服參湯續一口氣。
崔元弼一聽,當即跪倒,向北方叩首,老淚縱橫。
蕭錚面上倒沒有特別沉痛,他親自扶起元弼先生,道:“先生快起,大君一生敬重先生,必不愿先生過慟,還請先生召禮部等員,協商后事。”
崔元弼抹掉皺紋間的淚水,點頭,而后疾步離去。
蕭錚詢問憲:“大妃現下如何?可還好?我二弟事還穩妥嗎?”
憲回道:“大君一病多年,大妃雖哀慟,但尚能主理后宮事,二殿下替大君宣了照,傳位于大殿下您,如今北燕上下都等您的吩咐,且,大妃決定,大君既已崩殂,魏都如今也已在囊中,與二殿下理完北燕那邊的事,便要出發,前來魏都。”
蕭錚點頭,遣退了憲。
因憲初次宮,按規矩,云舟送至門口并安排其他宮人引路,從西宮門出。
在送憲的時候,云舟發現,這位北燕將軍的手腕上有一紋,若云舟沒有記錯,是南茲國的常見圖騰。
憲初時低頭走路,沒有注意云舟,待行至門口,他偶一抬眼,忽然愣住一瞬,然后出言又止的神:“這位姑娘你是否……”
然而話說道一半,憲似乎覺得不妥,終究沒有問出來,只是又看了云舟兩眼,才轉離去了。
云舟覺得有些莫名,但現在狀況并不是與人說話的好時機,所以也沒有多問,只是按規矩送走了憲。
回到屋時,發現蕭錚正閉目而坐。
云舟放輕腳步,然而蕭錚還是聽見了,睜開眼看了一眼,吩咐道:“你過來。”
云舟走過去。
蕭錚又道:“坐下。”
說著拍了拍榻邊。
云舟有一遲疑,但想到他聽聞的噩耗,還是依言坐在他邊。
蕭錚不說話,再次閉上眼睛,好似倦極,將額頭靠在了云舟的肩膀上。
云舟肩膀一僵,本能想躲,然而低頭時瞧見了蕭錚搭在榻沿上的手。
看見了他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云舟的心里忽然升起一,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月夜,看見他跌跌撞撞地躲進假山,自己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走到他跟前去的呢……
這個人看起來如一方堅的磐石。
但他其實是有裂痕的,曾見過。
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作者有話說:
蕭錚:“最討厭別人揣測本王!往本王邊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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