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怯還是熱得有些過頭。
顧宴容掌心仍舊覆在腹心,指尖隔著料漫不經心地輕捻著那寸,嗓音沉如窗外降臨的夜幕:“我卻怎麼?”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從腹心緩緩繞至腰窩,無比練地搭攏扣,像是自愿呈獻上的弱點一樣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力量懸殊。
謝青綰被他雙手捉扣腰窩,又聽從容不迫地重復道:“新換的藥才服過一日,我卻怎麼了。”
逃一樣閉上眼睛,還未來得及開口,卻驟驚一瞬,手指抓皺了他錦袍。
始作俑者卻輕淡如常,唯獨黑的念于掌控一以貫之,手掌困鎖腰肢,惡劣地再將人摁近幾分。
他慢條斯理地補全了未盡之言:“新換的藥才服了一日,我卻是日日按著綰綰……”
那道嗓音有意放低下去,咬字卻清晰分明,疾風驟雪般倒灌耳。
謝青綰一字不落地聽清了他說的甚麼,又被他固定著腰肢,連躲藏的余地都沒有。
像是無數次攥上錦褥或是帳幔,不住地想要躲開,又被他把控著腰窩重重拖回來。
雙手努力抵住他膛,一面躲著那道緩緩在領間逡巡的灼熱呼吸,一面艱難道:“不許……”
嗓音近在耳畔:“不許甚麼。”
謝青綰磕磕絆絆地答道:“不許說了。”
顧宴容便順從地止住了全部作,甚至挾控著腰窩的手都松開一只,從衾被間探出來,拈嗅垂落的長發。
分明某個存在充斥熱意與威脅,他面上卻一派從容,只問:“綰綰很想要一個孩子麼。”
謝青綰被他問得有些愣神,思索時微偏起腦袋,眼睛清澈分明:“我不知道。”
小聲道:“我沒有想過這些。”
倘若曾經有過設想,大約便也不至于同今日這般六神無主了。
顧宴容嗯了聲,呼嚕了一把烏濃如云的發頂:“嚇到綰綰了。”
他總將的心事拿得分毫不差,即便今日慌神鬧了這樣的糗事,也只著腦袋安緒。
沉著而極富安全。
謝青綰咬了咬下的一點,眼睛里有水漾開微波,還未開口,先自己紅了耳尖。
磨磨蹭蹭地湊到他耳邊,似乎努力想要令他聽得清楚,吐字緩慢:“有殿下在就好了。”
顧宴容睫微斂,垂眸時因著漆黑瞳仁與眉睫,出矜貴與氣魄攝人來。
凝許久,忽然帶上了點淺淡到幾不可察的笑意。
謝青綰圓眼微張。
莫說表于外,他近乎是鮮有緒波的時刻。
玄袍玉冠、負手睥睨時予旁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是冷漠且深不可測的,連暴怒時都只擰起眉,低眉眼一語不發地拔劍。
又從來寡言。
凡此種種最終凝結為他玄鐵一樣沉黑而冰冷的質。
謝青綰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神。
分明眉眼仍舊冷淡,那點笑意也散進目里無可尋,卻無端令覺得很不一樣。
恍然出神,被俯首過來親了親角也沒有反應。
顧宴容于是略重地碾過瓣,長指挑起下銜花一樣抵吻那張瓣。
謝青綰眨了眨眼睛,像是終于回過神,闔上眼睛不自覺地微仰起臉。
他仿佛自語一樣低低嘆一句很乖
暈乎間聽到他講:“綰綰還未養好,年紀又小,不需急求。”
顧宴容片語未提浮堂那晚之后,蘇大夫連夜為他特配的湯藥——避子之用,直服到五月換方之時。
著緩緩沁出意的眼尾:“倘若總喝不慣新方,換回舊日里所用的也好。”
他指腹礫,常年握筆與用劍留下的薄繭蹭得不可自抑地著眼睫。
那點霧氣被眨出來,細細小小地掛在睫羽間,襯得眼睛愈加圓而清亮。
謝青綰用力點一點頭。
端近在眼前。
南楚盛世百代,西起連蔥嶺,東至滄閬江,南括定守山,北出塵月關,雄據十州百城,版圖空前。
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
闌城視端節為藥草之節,天中之日百草藥最強,百姓常掛艾于門,又競采百草烹煮為蘭湯,沐浴除毒。
謝青綰時多病,這樣一個去邪祟、攘災殃、求吉祥好運的節日便被鎮國公府格外地重視起來。
掛艾、沐蘭湯浴、系長命縷,養在閨中時每年最盼的便是端。
只是顧宴容近來不知因何緣故格外忙一些。
謝青綰覺淺,窩在他懷中睡得已算是極為安穩,卻也對他的作知格外明顯,晨起略一,便蹙著眉尖地黏過去。
顧宴容便一面束著袖,一面側首很低地同絮語,看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才宮,亦或是前往書房理政。
朝中一應重臣游魚一般頻繁不絕地出攝政王府。
謝青綰初初見時還驚了下,險些以為是前朝又出了甚麼“天授長生蠱”一樣的滔天禍事。
凝著眉眼張兮兮地朝這位攝政王征詢過,被他提溜著掬到浴池去里里外外仔細洗過,裹著寬大的棉巾丟進重重帳幔里去。
玄長袍猶如滾滾烏云一樣覆而下,全未留任何辯駁的余地。
長指撥散了那片胡擁覆的浴帕,嗓音暗下去:“別胡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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