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蕊進來伺候，回稟時仍舊是近來每日都會聽到的那句：“王爺今晨五更未至便宮去了。”

謝青綰上寢服皺得有些不樣子。

復又合攏帳幔，有些溫吞地將玉扣從上散開兩三枚。

不知是不是多病的緣故，格外薄些，平日里稍有磕便容易積下駭人的青紫來。

借著將亮的天與殘燭燈影，謝青綰果然瞧見鎖骨往下的連片疊紅。

雪堆更甚。

謝青綰著上回余剩的藥膏，冰得輕嘶，蹙著眉忖度他為何偏就如此鐘這里。

早膳間飛霄忽然來稟，說攝政王留了話，早膳之后啟程宮，大約是要小住四五日。

謝青綰捧著藥碗，眼睛亮了亮。

外頭雨還在下，素蕊撐傘送矮鉆進車輿里，趁眾人忙碌間立在窗牗旁叮囑道：“王妃，宮里規矩重，奴婢同蕓杏用不能照拂，您要好自珍重才是。”

已將食住行諸多講究列了單子，攝政王權勢盛極，想來宮人也不敢輕待了這位王妃。

見鄭重點頭，才算放心一些：“王妃新近還未看完的書都在隨行的箱篋里，看書傷，選一個識字的宮人讀給您聽。”

謝青綰一一記下。

素蕊隨行至長耀門，同守候已久的宮人接了箱篋行禮，目送在一眾侍的簇擁下走遠。

謝青綰不不慢地跟著引路的宮人往前走。

步子輕緩而平穩，出一點懨懨幽浮的病弱之。

還未開口，側替撐傘的宮人已稟道：“王妃娘娘，王爺吩咐先領您到臨山殿暫作休整……”

話還未說完卻忽然噤了聲。

謝青綰似有所覺地停下腳步，瞧見不遠步履極沉的攝政王。

周一眾宮人伏地叩拜，連替撐傘的都深深埋下頭，不敢直視。

他走近，先將謝青綰斗篷上綴連的帽子戴好。

帽圍有些大，霎時間將視線遮得嚴嚴實實，要努力仰起臉，才能勉強看到一點他骨相清峻的下頜。

謝青綰暗地里扯一扯他的袖，小聲說：“殿下，這于禮不合。”

帽檐旋即被挑起來一點，出水瑩瑩的雙眼與秀氣鼻尖。

勝雪，是白而通的模樣，在微雨間不知緣何更出單薄脆弱的。

瓣仍舊淺淡沒有。

顧宴容指尖挑著一點帽檐，忽然俯吻過鼻尖。

原來還有更于禮不合的。

周侍奉的宮人無不斂聲屏氣，垂眸不敢直視，自然也不曉得這二位主子如何親昵。

掩在帽下的耳尖又燒起來。

初初夏時節的第一場雨終于接近尾聲，顧宴容沒有撐傘，蒙蒙微雨沾眉眼與鬢發。

謝青綰拿手帕替他去眼睫上細蒙的霧珠，冷峻的鼻梁連同整張寒霧之下攝人的臉都被地一一過。

從宮人手中取過傘，很自然地指了另一名隨侍：“你去同共用一把，莫要淋了雨。”

宮人一愣，手中傘已被接了過去。

披著寬寬大大的帽，從斗篷中出手來將傘舉過顧宴容發頂。

皓白的一截手臂很快沾染了斜斜寒雨。

顧宴容手掌握住單薄的腕骨輕輕挲過，方才接了手中的傘。

謝青綰攥著他袖躲在傘下與他的臂彎里，先行在臨山殿中休整。

宮人接過沾了寒雨的錦緞斗篷，平置在架上那熏爐小心又細致地烘著。

殿陳設未變，謝青綰提著擺座，手指隨地撥了撥枕上墜著的小小流穗。

顧宴容接了人，卻竟沒有再去忙公事，反倒跟著坐在旁。

謝青綰下意識便要上去，攥上人家袖時卻忽然頓住，規規矩矩坐在他側：“殿下不忙了麼？”

顧宴容低眸瞧了眼攥著他袖口的那只手，審視的目掃過二人之間格外明顯的空隙。

他終于開口：“綰綰，過來。”

謝青綰不愿顯得黏人，很小地挪了一寸。

旋即被他拎起來塞進懷抱。

聽到顧宴容嗓音冷寂：“忙？留綰綰一個人生悶氣麼？”

語氣很淡，卻著點并不風平浪靜的意味。

謝青綰一時有點慌神，被他錮著沒辦法比劃，只能在他頸窩里鄭重其事地為自己闡清：“我沒有生悶氣。”

聲音小下去：“太黏人了，會惹人煩的。”

顧宴容忽然住下頜，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下眼來：“嗯？”

第45章 想念

◎哭過◎

謝青綰皺著鼻尖掙開他的手, 像是犯錯了一樣往他懷里藏，嗓音微弱下去，卻很篤定：“會惹人煩的。”

沒能掙那只手。

顧宴容已掐著下頜抬起臉來，看到不止的睫羽。

他仿佛是緒很淡的, 低眉眼時近乎出狠戾與涼薄來：“有人這麼教綰綰了？”

謝青綰眼睛撲閃, 因被鉗制著只能很小幅度地搖一搖頭。

又被他問：“綰綰自己這麼覺得？”

這回眼睫耷拉下去, 抿著瓣鼻音很重地唔了一聲。

那只手沿著下頜線不輕不重地描摹，顧宴容溫熱地呼吸灑落下來, 嗓音里緒沉沉：“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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