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笑道:“諧音唄,程與陳,三彩與散財。”
當年那人,送了一把蛇膽石。
陸芝想了想,說道:“記得好像有個佛家典故,是說那善財子的五十三參?”
程三彩點頭道:“據佛書記載,他曾遍歷一百一十城,參訪五十三位善知識,有大毅力,大智慧。”
上古歲月,斬龍一役發生之前,若論藏寶之多,尤其是藏書之,龍宮自稱第二,沒誰敢稱第一。
瞧見了那位從山上走下來的齊廷濟,程三彩略顯張,施了個萬福,“見過齊老劍仙。”
天底下的宗主茫茫多,城頭刻字的,才幾個?
所以覺得如此稱呼,可能會更有誠意。
齊廷濟點點頭,“我與你師父說幾句話,你可以隨便走走看看,不必拘束。”
興許是一聲老劍仙,還算得,齊廷濟神和緩,補了一句,“歡迎你加龍象劍宗。下次祖師堂議事就由我親自書寫譜牒,你的拜師禮,就在祖師堂舉辦好了。”
程三彩滿臉激神,心中卻想齊老劍仙倒是和藹,不如傳聞那般兇名赫赫,殺氣騰騰。
走後,陸芝不說話,齊廷濟正在醞釀措辭。先前齊廷濟痛心疾首一句“大道命,豈可兒戲”,不是說陸芝閉關期間試圖連破兩境,證道飛昇,直接合道。
是說陸芝爲何剝離出一把比“抱樸”更爲珍貴的本命飛劍,就那麼奉送他人。
天底下除了當過的陳平安,誰能讓陸芝如此作爲?!我搶了幾位供奉、客卿,你小子就來這一手?!
如果不是陸芝當時說了句心也不好,估計齊廷濟就要再撂下一句氣話,你難道想要跟陳結爲道,學那山下俗子,送定信啊?!
哪怕肯定會事後反悔,那就事後再說。
就算陸芝當場翻臉,甚至是一氣之下,轉投落魄山,或者離譜牒,去別洲當個散仙,齊廷濟也要不吐不快……所幸話到邊,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齊廷濟此刻便有些後怕。
齊廷濟本想著事已至此,就當翻篇了,只是見著了陸芝,他仍是忍不住絮叨幾句,發發牢,
“例如度人上山,師徒之間,贈予山上機緣,也要看對方接不接得住。飛劍北斗,是誰都能煉化的?要麼是與之大道相契的道門高真,要麼是常在那死人堆裡的兵家大修士,纔算……”
齊廷濟本來都覺得自己婆婆媽媽了,便止住話頭,驚訝發現陸芝竟然沒有不耐煩,只是聽著。
齊廷濟心中疑,笑著打趣道:“收了徒弟,心轉好?”
陸芝笑道:“你是宗主,被你苦口婆心說幾句算得了什麼,我只是不如你們聰明,又不是沒心肝的人。”
齊廷濟無言以對。
陸芝正解釋道:“當時你在氣頭上,聽見了一句你是宗主,便覺得我這話帶刺,但是說實話,一開始我選龍象劍宗落腳,確實是想法簡單,有個地方躲清閒就行了,總好過去了別洲,到都是無謂攀談。但是在這邊待了幾年,我是真覺得你當宗主,很稱職了。”
齊廷濟慨道:“原來如此,本以爲沒個百年,難以讓陸芝心有歸屬。看來我這個宗主,確實當得還不錯。”
陸芝以心聲說道:“剛剛記起一事,陸沉建議你不要過於著急合道十四境,當然,若是果真時機,也就順水推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嘛。這是陸沉的原話,原封不,一字不差。”
齊廷濟神自若,笑道:“當個建議聽聽看就行了,不可不上心,不必太較真。”
練劍一事,如何練劍,齊廷濟自有打算。
當初總不是齊廷濟求那飛昇境大妖借頭顱一用、求來的城頭刻字。
天上異象接連出現。
齊廷濟猛然擡頭向天外,竭力遠眺。
陸芝也想要多看出些端倪,撤了障眼法,抖了抖手腕,手持一把“南冥”,腰懸“遊刃”,一尾劍道顯化而生的“青魚”環繞在邊。
劍過於刺眼,齊廷濟瞇了瞇眼,片刻之後,只得轉過頭,再不去窺探更多的天象。
陸芝好不容易忍住笑。
齊廷濟繃著臉,沉默許久,才生生憋出一句,“不愧是劍氣長城史上最年輕的。”
陸芝大笑不已。
年輕容貌的老劍仙,眉眼舒朗,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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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涼風習習,一山萬籟寂靜,鄭大風像個帽不大、威不小的縣衙胥吏,雙手負後,踱步到了老廚子宅子那邊,進了院子,朱斂依舊躺在藤椅上,拿扇遮著臉,雙手疊放在腹部。鄭大風搬了條小板凳坐在藤椅旁邊,有些納悶,都到點了,鍾倩和溫仔細怎麼還沒來。
青小摔著袖子,還沒進院子,隔著一堵牆,鄭大風就遠遠聽見了他大嗓門嚷嚷道:“老廚子,我又立下一樁奇功,剛剛從魏夜遊那邊拐來一位衙署神,道號徵,名周乎,經由我百般勸說,終於下定決心,與那魏夜遊和披雲山撇清關係,打算去咱們跳魚山花影峰結茅修道,哈哈,不得好好犒勞我一頓宵夜?等我吃飽喝足,有了力氣,明兒清早再去一趟披雲山挖牆腳。”
晃盪進了院子,青小一愣,大風兄弟竟然比我還早到,委實是點卯勤快啊。
鄭大風滿臉糾結,問道:“老廚子,他們總是拿昔年藕花福地‘貴公子’、‘朱郎’的綽號調侃你,也不生氣?”
朱斂笑道:“這有什麼好值得生氣的。”
鄭大風用大拇指著胡茬,疑道:“不對啊,我就氣得不行,難道是我修心不夠的緣故?”
“大風兄弟,跟修心沒啥關係,原因很簡單,你是真醜啊。”
陳靈均手擋在邊,“你想啊,你當面說白玄境界低,他如今纔是龍門境,肯定要跟你急眼,你跟我說這個就犯不著生氣。是不是這個道理?”
鄭大風手一把推開那個小狗頭,“我只是不俊俏,不是醜。”
去往皚皚洲之前,劉饗留下了一個問題,是問鄭大風的,也是問陳平安的,更是問朱斂的。
“就不好奇,爲何武夫‘管家’朱斂在山上,道士仙尉在山腳‘看門’?”
鄭大風眼角餘打量了一下拿扇遮臉的老廚子,算了,何必拿這種事大煞風景。
鍾倩跟溫仔細現院門口,陳靈均眉開眼笑,連忙殷勤招呼他們進來。
朱斂躺著不,沒好氣道:“廚房蒸籠裡有發糕,蟹小籠包,油碟自己折騰去。就這麼些,吃不吃,不吃滾蛋。”
鍾倩疑道:“不對啊。”
小米粒諜報有誤?
按照某份菜單記錄,今晚宵夜主食是那大碗的油潑面,佐以幾碟小菜,比如嘎嘣脆的醃黃瓜,野蒜炒辣醬……虧得自己還帶了兩壺紹酒,總不能是小米粒謊報軍,那就是老廚子消極怠工了?
鄭大風極佩服誰,眼前這位裡還叼著牙籤的鐘第一,必須能算個。
這位來自蓮藕福地的武夫,已經是落魄山“宵夜一脈”的帶頭大哥,極能服衆。大夥兒死心塌地跟著他,可謂大飽口福。
鄭大風他們只得去竈房那邊自己找吃的。
一個黑小姑娘獨自散步,一路哼唱著自己編的小曲,去老廚子那邊。
今夜宵夜一戰,必須大捷而歸。
“一覺睡到飽,公打個鳴,睜開迷糊眼,輸給棉被褥,再來回籠覺,日頭上三竿,鯉魚打兒,扛起金扁擔,手拿行山杖,挎好斜布包,出門去吃飯,慢慢走,樂悠悠,巡山又巡山,太落下去,月亮飛上來,快活小神仙。要問我是誰,啞湖的大水怪,落魄山的右護法……”
殺到了門口,探頭探腦,查探軍,飛快跑去房門另一邊躲了會兒,並無伏兵,一個蹦跳進了院子,“老廚子,今晚敵對一方的宵夜是否兵強馬壯?”
已經覆上麪皮的朱斂站起,將扇放在藤椅上邊,笑道:“敵方兵力很強,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竈房敵上桌。”
小米粒這會兒才發現竈房那邊,景清幾個啃著發糕,等到瞧見自己,一個個大喜過。
撓撓頭,小米粒說道:“老廚子,暖樹姐姐等會兒也來。”
朱斂已經繫上圍,一邊轉頭用眼神讓那幫王八蛋別礙眼,一邊與小米粒笑道:“好啊,那我必須拿出幾手絕活了。”
山腳道士,勝人間?
就在此時,院門口那邊跑來一個頭別木簪的年輕道士,低頭彎腰,氣吁吁,擡頭揚起手臂,哈哈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晚宵夜,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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