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司珩角的弧度有些維持不住,“什麼?”
今兮盯著他,一言不發。
“乖,今兮,你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賀司珩哄似的和說話,雙手捧著滿是醉意的臉。
四目相對,月淡攏紗,將迷離的眼襯得縹緲。
今兮擰著眉頭忽地問:“你是誰?”
賀司珩:“我是你男朋友。”
今兮:“我男朋友是誰?”
沈宅是青灰的古典建筑,飯廳前是條彎彎繞繞的長廊。賀司珩急匆匆趕過來,夜里風大,吹得回廊兩側枯朽枝椏如鬼魅般舞。
幽深又懾人的冬風里,他聽到今兮說,“賀司珩是我男朋友,我的哥哥。”
前后都沒超過五分鐘。
就忘了。
果然,人不能和喝醉的人講道理。
“那你還記得你是誰嗎?”賀司珩問。
“我是天鵝公主。”
喝醉了還記得自己是天鵝公主。
賀司珩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公主,我好累啊,”今兮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毫無支撐力,綿綿地趴在桌子上,下枕在手上,小聲道,“我不想當公主了。”
賀司珩半蹲下來,視線與齊平,“那你想當什麼?”
今兮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毫無征兆地開始掉眼淚,“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今兮低下眼,眼淚如開閘的洪水般決堤,哽咽著說,“賀司珩說,我是他的小孩兒。”
“嗯。”
“可我是他的小孩,還和他談,那我們不是倫嗎?”
“……”
賀司珩的結上下滾,角微,“不是那個小孩兒的意思。”
今兮用手背抹著淚,啜泣間,說話聲斷斷續續:“祁燃,你、你說,賀、賀司珩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啊?他為什麼不和我求婚?”
賀司珩頭疼。
“我不是祁燃。”
“祁燃,”今兮問,“你為什麼說你不是祁燃?”
賀司珩無言以對,但還是很有耐心地和說話,“今兮,你看看我,我不是祁燃,我是賀司珩,你的阿珩哥哥。”
今兮了眼,淚水去,視線清晰不。
定定地看著賀司珩,時間漫長的仿佛過了十分鐘,但秒鐘只走了十步。
“阿珩哥哥。”終于認清眼前的人了。
賀司珩笑:“嗯。”
下一秒,又聽到說,“我夢到你了。”
聽這麼說,賀司珩繳械投降,決定還是不和對話,直接把抱回屋睡覺比較好。
賀司珩朝出手,公主抱,把抱起來。
以為自己在夢里的今兮,分外乖巧。雙手摟著賀司珩的脖子,著脖子,雙眼一眨一眨地盯著賀司珩。
沿著長廊往回走,地燈映著綿亮。
直到回屋,今兮都沒說話。賀司珩一度以為,睡著了。
當他低頭看時,對上含著霧氣的眼。
賀司珩把放在床上,想離開,今兮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不撒手,執拗偏執地圈著他的脖子。
“今兮,我去拿巾,你先撒手行嗎?”他好聲好氣地和打著商量。
“為什麼要拿巾?”
“給你臉。”
“我這麼漂亮的臉,為什麼要?”
今兮一臉理直氣壯。
賀司珩屬實是自討苦吃,他嘆了口氣,“不,那我給你換套睡,好不好?”
今兮抬起腦袋,瞅了他半晌,忽地,語出驚人:“不能只有我換服,你也要換服?阿珩哥哥,我幫你服,好不好?”
房間里沒開燈,只窗外一盞月窺,今兮的臉沉在晦月中,有種說不出的。
再配上說話時嗔語調。
賀司珩的下腹猛地一。
他啞聲:“你還能服嗎?”
今兮:“可以的。”
話音落下,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大得驚人,雙手撐著賀司珩的肩,把他往床上一推,而后,雙坐在他上。
手到他的扣,一顆,兩顆,解開。
解到第三顆時,作停下。
然后,雙手捂臉,開始流眼淚。
“阿珩哥哥,你什麼時候和我求婚啊?在夢里和我求婚行不行?”今兮是真覺得委屈,哭聲從嚨里溢出來,一顆顆眼淚沿著指往下掉,砸在賀司珩的口。
也砸在賀司珩的心口。
“你總是這樣,明明很喜歡我,卻什麼都不說。你把所有喜歡我的事都做了,卻從沒主和我說過你喜歡我。”
剎那間,哭的那個人,嚨哽咽的那個人,仿佛是賀司珩。
因為此刻的他,說不出一句話。
“你總是這麼一副穩勝券的樣子,像是所有事都運籌帷幄了,那結婚呢?雖然我也沒有很想現在就結婚,但你怎麼就一句都不提呢?”今兮從他的上下來,雙手抱,蜷著坐在床的角落。
悶聲:“我偶爾,也會想憧憬一下未來的。”
人都是需要幻夢支撐的,今兮活得再理智再清醒,偶爾,也會像個小孩兒一樣,求有人給描繪一個好的未來。
當下是很好,可想要一個更好的未來。
那個未來,有你,也有我。
賀司珩起,坐對面,“今兮。”
今兮:“嗯。”
他語氣溫和:“我隨時都做好了和你結婚的準備,你呢?”
今兮不再說話,只是哭。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說話,賀司珩下床,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條巾和一套睡。
房間里,窗開著。
窗外是一畝荷塘,在夏天盡興盛放的荷花,熬過一個秋,在冬天只剩殘枝敗葉。蕭條瑟的冬風吹過,將臉上的淚吹干。
今兮趴在窗臺,聽到后的靜,作遲緩,轉過頭。
賀司珩以為酒醒了。
“要洗澡嗎?”
“不要。”今兮眉眼平靜,“外面好冷啊。”
“嗯?那我把窗關了?”
賀司珩上前,手想把窗關了,耳邊,聽到說,“南城好像下雪了,我吃晚飯的時候給賀司珩發消息,讓他多穿點服小心冒,但他一直都沒回我消息。”
“他總是聯系不上,有的時候我都在想,會不會我出軌了,他也不知道?”
比起生氣和無奈,更多的,是苦。
為醫護人員,賀司珩知道,自己的工作太繁忙。于素會對此抱怨,周楊也會不理解地問他怎麼非要去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就連江澤洲,也會用很無奈的口吻,問他是不是人生過的太順暢,所以去當醫生,給自己找不痛快。
唯獨今兮,從沒抱怨過一次。
賀司珩以為,不介意。跟在他邊,學會了懂事,學會了獨立,學會了。
、獨立、懂事,多好的標簽。
以至于他都忘了,這些標簽下,藏著的是,本——一個二十三歲的小生。
總說男兒至死是年。
誰又曾記得,孩子才是最長不大的。
“那你要出軌嗎?”賀司珩邊給臉,邊問。
“我現在就在出軌啊,”今兮笑盈盈,指著自己,又手指了指賀司珩,那張笑起來分外勾人的臉,著澄澈的天真,“和夢里的賀司珩談呢。”
夢里夢外,的人,都是賀司珩。
賀司珩笑了。
……
之后,賀司珩幫今兮換了套睡。
在夢里的今兮,非常乖,比現實里的還要乖。賀司珩讓手就手,就,換服換的十分順利。
換好后,躺在床上,別過頭,和賀司珩示意另一側空的床位。
“一起睡。”
從未有過的天真,純潔無害。
饒是這麼曖昧的話語,賀司珩的腦袋里也沒產生半分旖旎思想。
他幫掖了掖被角,“我還不困,你先睡。”
今兮:“那你呢?”
他說:“我看著你睡。”
今兮笑:“我睡覺的樣子也超的,你可不要太我。”
賀司珩勾了勾,“好。”
許是真的困了,沒過多久,今兮就睡著了。
賀司珩看著浸在昏沉沉月下的臉,腦海中,不控地想起今天下午,沈老爺子給他打的電話容。
其實賀司珩早就訂了今天的機票,打算過來,給今兮一個驚喜。
他明后天休息,今兮在江城站的演出告一段落,下一站的演出在四天后,二人的休息日,難得湊到了一塊兒。
所以他想著過來找。
接到沈老爺子電話時,賀司珩正在機場候機。
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外公,這種突然來電,令賀司珩心里莫名不安,生怕今兮出了什麼事兒。他忙不迭接起。
“外公。”
“阿珩啊,在忙嗎?”沈老爺子語調和藹平靜。
不太像是出事的樣子。
賀司珩答:“不忙。”
沈老爺子:“最近在干什麼?”
賀司珩:“醫院工作。”
短暫的寒暄過后,沈老爺子長驅直,“我知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有些突然,但是接下去聊的東西可能更突然。”
“……”賀司珩微怔。
“你也知道,我年紀大了,什麼都不盼,就盼著今兮找個喜歡的人談,結婚。”沈老爺子頓了頓,說,“你說你倆在一起這麼些年,有想過什麼時候結婚嗎?”
賀司珩:“今兮……”
“我問了的想法,說都聽你的,無所謂,小姑娘麼,對未來也沒個確切的規劃,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別說結婚了,估計明兒個吃什麼都懶得想。但我這不是年紀大了麼,總想著你倆結婚,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的想法?”
沈老爺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可比今兮厲害得多,早年做生意時,能把合作伙伴唬的一愣一愣的。
賀司珩眼皮耷拉,神淡漠。
思忖片刻后,他語氣鄭重凝肅,回答:“我的想法是,我隨時做好了和結婚的打算,但是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我不想因為結婚,讓的未來發生改變。”
沈老爺子:“結婚怎麼會影響呢?”
賀司珩:“人基本上都會歷經一個過程,談、結婚、生子……我倆還沒在一起前,家里人催我們談,的事兒告訴家里人后,他們就開始催我們結婚。那是不是說,結婚之后,就催我們生孩子呢?”
他很冷靜地剖析,“我和不是那種容易被其他人的話影響的人,可是家里人不是其他人,我不在乎,但今兮做不到。您知道的,特別在意您的看法。”
沈老爺子早就知道,賀司珩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
談后,再次確認一點。
那就是賀司珩這個人,是真的做到了他眼中,作為外孫婿該做的所有。
在今兮思考下一步怎麼走的時候,賀司珩已經把接下去的十年,計劃好了。
時刻保持冷靜、理的人,似乎了一點。
——“你有問過今兮的意見嗎?”
冷不丁,被問住。
賀司珩清冷的眼眸,閃過幾慌,“——”
話剛出口,就無后續。
沈老爺子說:“不要太篤定你的想法,日子是兩個人一塊兒過的,在你思考的前路時,為何不問問的想法?問問,對未來到底是如何設想的,是否想過,和你結婚?”
接下去好長一段時間里,賀司珩陷沉默。
從南城到江城,漫長的飛行時間里,賀司珩反復思考著一個問題。
他自詡聰明,凡事運籌帷幄,千算萬算,偏偏忘算了一件事。
——今兮是怎麼想的?
對于結婚,對于未來,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呢?
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他都沒得出一個答案。
直到現在。
他看著皎潔月下,安靜的側臉。
暗自想。
或許在的未來規劃里,他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或許,對于婚姻,有著們都有的期許。
或許,他們在一起五年,二人的關系,不能如前路一樣停滯不前。
人是往前走的,他們不能一輩子做,總得結發為夫妻,恩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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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大亮。
今兮迷迷糊糊地醒來,宿醉帶給的,是疲憊的,比練了十個小時舞還累。大腦遲鈍,暈乎乎的。撐著上半坐在床頭,表怔忡,似在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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