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姬殷在邊坐下:“蘇姑娘,令妹的事……請節哀順便。”
冷嫣點點頭:“多謝仙君。”
姬殷道:“蘇姑娘,在下笨口拙舌,也不知如何安人,但無論什麼事都會過去的。”
他了溫拍銀白沙灘的海浪:“便如這海浪,終會平傷痛。”
冷嫣沒有回答。
姬殷道:“蘇姑娘或許以為在下不能同,不過在下也曾失去過至親,蘇姑娘的痛,在下或許能會一二。”
冷嫣抬起眼:“是……”
姬殷道:“是家慈和家嚴格,三年前相繼離世,都是壽終正寢的。”
他解釋道:“不知蘇姑娘是否聽說過,修仙之人的壽命雖比凡人長,但若是止步于元嬰以下,壽元也不過三五百年。”
冷嫣沉默了一會兒道:“姬仙君的爹娘,一定都是很好的人。”
姬殷點點頭:“再沒有比家嚴家慈更溫良寬厚的人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其實在下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
他赧然一笑:“在下突然向蘇姑娘說這些事,實在唐突,不知為何一見蘇姑娘便覺得很親切。還蘇姑娘別介意。”
冷嫣搖搖頭:“不要,我想聽。”
姬殷道:“在下去過一次轉生臺。蘇姑娘知道什麼是轉生臺麼?”
冷嫣點點頭:“聽說過一點。”
姬殷還是解釋道:“轉生臺在山上,紅蓮池中,修士死了之后若是即時收起魂魄送到轉生臺,便能從紅蓮中結出嬰孩,神魂仍舊是那個,前塵往事卻都一并忘卻了,與回仿佛,不過能保住修為。”
他頓了頓道:“在下上一世便是重玄門下弟子,死后門中尊長便送在下去了轉生臺。蘇姑娘不知有沒有聽說過玄淵神君?”
冷嫣垂下眼簾,手不自覺地:“聽過。”
姬殷臉上滿是景仰之:“在下從紅蓮中轉生后,神君便親自將在下給家嚴家慈養。”
冷嫣道:“上一世……為什麼?”
好像用盡了全的力氣才問出這句話。
姬殷未料會問他死因,雖覺有些失禮,他卻不見怪,坦率答道:“出了點意外。”
他自嘲地一笑:“其實在下也聽到過一些傳言,聽說是與門中一個師妹,一起誤地,這才出了意外。”
冷嫣道:“是害了你。”
姬殷眼中閃過詫異,不過隨即便溫和地笑笑:“是有些流言蜚語,不過在下不信。”
他頓了頓道:“在下上一世的眼想必也不會太差。那師妹一定是個很好的姑娘。”
旁的良久不發一言,他轉過頭去,只見眼中似有淚。
姬殷忙道歉:“抱歉蘇姑娘,你已很傷心了,在下還說這些,勾起你的傷心事。”
冷嫣搖搖頭:“仙君這一世過得好麼?”
姬殷聽問得突兀,不一怔,思索片刻才道:“在下過得很好。雖不是家嚴家慈親生,他們待我卻視若己出,回到重玄后,尊長慈藹,同門和睦,道途也算順利,要說有什麼缺憾……”
他想了想道:“唯一算得上缺憾的,大約就是,這一世比起劍道,其實在下更想修醫道,總覺得學劍,其實是了卻上一世那個自己的夙愿。
“多謝蘇姑娘關心,在下過得很好。家嚴家慈是姬氏的旁支,在下上一世出長留姬氏的嫡□□一世的父親是姬氏家主,不過因為與父親命數相克,在下那時很不得他的喜歡,因此八九歲上母親亡故后,便被送到了宗門,大約因為離家早,難免有些孤僻,也沒什麼親近的同門……”
他抬起頭向冷嫣笑了笑:“在下過得很好。不瞞你說,有時候在下甚至會想,若是上一世的我有知,說不定也會羨慕這一世的……”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蘇姑娘,你怎麼哭了?”
冷嫣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有淚,抬手去:“我沒事。”
姬殷不知自己哪句話到了的傷心事,但的樣子半點也不像沒事。
看著的眼睛,他似乎能覺到那種心如刀割的痛楚和絕,好像的世界已陷黑暗,再也沒有能照亮。
他說自己的經歷是想安,可似乎反而讓更傷心了。
“蘇姑娘……”他言又止。
冷嫣道:“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姬殷忙道:“好,在下便告辭了。”
轉走出幾步,他又走回來,凌空畫了一道避寒符,一暖意瞬間籠罩下來。
“蘇姑娘小心夜里風涼。”他道。
姬殷終于離開了。
冷嫣坐在岸邊,久久地凝著漆黑如墨的海水。
姬殷是很好的人,真的很好,溫潤如玉,風霽月,他在養父母的關懷呵護下長大,一路上得到的都是善意,因此也不吝于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付出善意。
他很好,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人,沒有人不想要這樣的人生。
他說得沒錯,若是姬玉京有知,或許也會羨慕他。
他很好,然而他是姬殷,再不是姬玉京,再不是那個別扭的,總是用刺把心意層層包裹的年。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沙灘,水漸漸漲上來,漫上冷嫣的腳背,然后浸沒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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