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爲了印證五阿哥的祥瑞，在這個孩子誕生後沒多久，佳貴人姜氏與粹貴人崔佳氏便先後診出有孕。

一時間宮中對五阿哥的命數皆深信不疑，素爲後宮所妒的慧妃也收穫了佳貴人與粹貴人的敬重。

姜崔二人承寵多年，一朝有喜，當真是歡喜壞了。皇后也爲佳貴人的孕由衷欣，自三阿哥永瑛夭折後，一直繃著的弦兒總算可以鬆緩一下了。

值此之際，雍和宮刺殺案的調查也徹底水落石出。

莊親王允祿有失察之過，著革除一切差事、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倒不是弘晝不想重懲，而是莊親王確係不知弘曆圖謀，純粹就是被他的好侄兒裝可憐給哄騙了。二則，莊親王到底是弘晝的叔叔，又是先帝欽封世襲罔替親王——這個爵位可不能隨隨便便革除了，就算革爵，這世襲罔替的鐵帽子也得找個合適的人戴，介時不得又是一堆麻煩事。

再則，莊親王這個老好人的人緣還是很不錯，昔年莊親王對每一個侄子都好，弘晝對他也是有些分的。既然這個叔叔頂多只是玩忽職守、外加草包了些，他也不忍過於苛責。

“雍和宮的總理事務大臣，以後就履郡王做好了。”弘晝那口氣，簡直就像是丟了個塊骨頭出去，“省得他福晉總是去煩淑妃和皇后！”

舒錦：……

履郡王福晉那可是大學士、太保馬齊的兒。而淑妃富察舜華是馬齊侄。

雍正駕崩後，馬齊就致仕了。倒不是弘晝沒有挽留，主要是馬齊都八十多歲了，實在肝不了。饒是如此，君臣之間還是上演了一出三辭三留，拖拖拉拉到泰和元年春天，馬齊才正式退休。

失去了岳父這顆政壇上的長青樹，履郡王就更加憂慮了，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的郡王帽子不保。雍和宮總理事務大臣雖然品級高，但實則沒什麼實權，也就是個榮耀的閒散差事罷了。

弘晝把這個職位給履郡王，也就表示他不會無緣無故找茬、褫奪了履郡王的王爵了。

“實在是莊親王太糊塗，後廚丟了刀子，他卻稀裡糊塗只當是廚子的！”弘晝氣得恨不得翻白眼，“不過雍和宮的開支的確是一筆爛賬！尤其那些廚子，沒一個手腳乾淨的！”

怪不得弘曆能渾水魚！舒錦黑線了，這個莊親王……已經不是躺平，而是擺爛了！雍和宮貪污風，他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貪的是皇帝的錢，他若是嚴查，勢必有傷人緣。

“這種擺爛的貨，以後就該永不敘用！”舒錦心下反得。雍和宮之行，鬧這般樣子，全都是因爲莊親王職！

弘晝頷首：“兒子也是這樣的想的，讓他守著王爵，後半輩子賦閒養老去吧！”這種人，朕可不敢用！

舒錦擺了擺手，也懶得繼續生氣。弘曆是衝著這個大boss來的，結果第一波對上兩個小兵，便輸得一無所有！

這麼想想的話，舒錦不但不氣了，反而覺得好笑。

“他平生最瞧不起人，最終卻死在了子手上！還真是報應不爽！”舒錦忍不住哈哈笑了。

弘晝無語凝噎：您居然還笑得出來！

“皇額娘，您知不知道，那匕首上塗了毒！”弘晝肅道。

舒錦愣住了，“從後廚了西瓜刀就算了，他哪來的毒藥？！”——難不有同謀？

弘晝黑著臉道：“他自己抓的毒蟲、毒蛇，從中獲取了不毒。”

舒錦：尼瑪的，尋常人見了那些小可，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這貨居然抓來取毒！！

“他這是生怕一刀捅不死我啊！”舒錦黑線道。

弘晝淡淡說：“您放心，那些毒毒不大，塗在刀子上也沒多，一刀下去，保準毒不死人。”

舒錦臉更黑了：“但能捅死人！”

弘曆就是被自己的刀子捅死的！

嘖嘖，想想還是蠻解氣的！

弘晝又低聲道：“皇額娘，舍衛城那位……還是一併料理了吧。”舒錦沉默良久才道：“鈕祜祿氏如今只是個瘸的老婆子……”

弘晝嘆息：“兒子知道您心慈手，但如今死的，是唯一的兒子。皇額娘覺得，若換了是您，可能忍下這筆仇？”

舒錦一時無言以對。

“您放心，兒子會好生安排妥當。左右那人已是庶人，死了也只是尋常小事。”弘晝聲音雖然低微，卻著狠意。

舒錦沒有言語，沒有理由阻止弘晝斬草除。

殺子之仇，堪稱不共戴天，舒錦捫心自問，若有人害死了弘晝，絕對會拼盡一切報仇雪恨。

“唉！”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

泰和元年的秋天，舍衛城庶人鈕祜祿氏染風寒，卻無醫無藥，苦熬半月，最終病逝在了冰冷的牀榻上。舒錦知道，是弘晝吩咐了太醫院，不許給診治。

“把送去妃陵安葬吧。”舒錦如是吩咐張守法。

在鈕祜祿氏病榻苦熬的日子，舒錦有無數次機會留其一命，但終究沒有發這份善心。

舒錦苦笑了笑，但凡有一可能威脅到和弘晝，就會變得格外狠心。

所以，從來都不是什麼善人。

多年前，曾無數次想過，若是有朝一日爲最終的勝利者，定要善待鈕祜祿氏母子——不想，如今卻幾乎親手送這對母子下黃泉。

這時候，太監小硯臺快步進來稟報：“太后娘娘，謙太嬪和英太貴人前來請安。”

舒錦懶得費腦子，便擇了“謙”字給劉氏作爲封號，如今在先帝的諸多孀中，劉氏論份，便是僅次於懋德貴太妃、謐太妃和齊太妃的人了。

今日前來請安，謙太嬪與英太貴人似乎都格外歡喜，尤其是英氏，一雙妙目含喜、柳眉飛舞，“嬪妾聽說，鈕祜祿氏歿了？”

舒錦點了點頭，“本宮已經人將送去妃陵安葬了。”

謙太嬪怔了一下，“太后娘娘何必以德報怨？”

分明是和弘晝娘倆弄死了鈕祜祿氏，這也以德報怨？

舒錦幽幽道：“皇帝連弘曆都風大葬了，本宮又何必刻薄逝者？”

見太后竟頗有幾分哀悼之意，劉氏與英氏也只得收斂了歡喜之。沒錯，這二人是來幸災樂禍的。

二人雖覺得鈕祜祿氏不配，但也不敢與太后唱反調，只得連連恭維太后娘娘仁德。

舒錦今日實在沒心聽甜言語，只是勉強應付了幾句。

謙太嬪劉氏自然也很快看出太后的不耐，便拉了拉英氏的袖子，屈膝道：“太后娘娘瞧著有些乏累，妾和英憐妹妹便不叨擾您歇息了。”

二人走得倒是乾脆，舒錦看著那兩個纖細婀娜的遠去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年輕人就是活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