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盛夏。
到樹影婆娑。沒有得到蔭蔽的室外,熱得焦灼。
北城新開的一家火鍋店裏,靠近窗邊那一桌最是熱鬧。
湯底一煮開,三雙筷子先後進鍋裏。
陸霜被辣出眼淚,連灌幾口冰可樂,“小江江,你不嫌辣嗎?”
這家火鍋店以辣著稱,阮知秋吃不了辣,們就點了個鴛鴦鍋。
“哎呀。那你跟阮姐姐一樣,吃不辣的那鍋嘛。”
江鳶無辣不歡。
明明是南城人,照理應該口味清淡,可偏吃不得一點清淡東西。
“那不行。我還能輸你一個南城人了。說出去還怎麽混!”
一生要強的霜子。
撈了一顆牛丸放碗裏涼一涼,卻不閑著,“我問過秦予正了,林渣男恢複得不錯。他二叔還真有本事。”
江鳶聞言抬頭,瞧了旁邊認真吃東西的阮知秋一眼。
“那豈不是快回來了?”
“這我不知道。”冷嗤一聲,“聽秦予正說,好像要多待一段時間。”
“你別說,我還磕阮姐姐和林易舟的……”
接到陸霜的眼神飛刀,後半句音量越來越小,終於閉上。
“什麽都磕隻會害了你。”陸霜白一眼。
阮知秋恍若未聞。
沸騰的火鍋,飄浮著一層牛油香氣。眼睛被迷得有點睜不開。
如果華爾街再度出橄欖枝,他確實有不回來的可能。
陸霜見阮知秋沉默許久,轉頭問了一句,“林渣男聯係過你嗎?”
“偶爾吧。”
放了筷子,吃撐了。
怎麽告訴陸霜,口中的“林渣男”,每天都想跟電話粥。
-
阮知秋已經不記得,林易舟去國多久了。
剛去國那段時間,他基本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來。
有一次,和一個廣告商聊完合作。
回到家,吃完安眠藥,睡意正來襲。男人的電話好巧不巧的,打了進來。
不想接,手機卻在枕頭底下響個不停。有些沒好氣,“林易舟,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有時差?”
困意洶洶,沒顧上看時間。
男人聽到這話,怔愣了片刻,隻問了一句,“你要睡了嗎?”
“是啊林先生。你不打來,我這會兒已經睡著了。能不能稍微照顧下別人的?”
閉著眼睛,一腦地輸出。
也不管對麵的人什麽反應。
“抱歉,你睡吧。”
阮知秋直接將電話掛斷。蒙著頭囫圇睡過去。第二天醒來,才想起,昨天好像林易舟打來過電話?
深更半夜,擾人清夢。
不如拉黑算了。
翻開手機通聯記錄,記錄排第一的,便是林易舟。
21點13分。
阮知秋頓時癟了氣。
這個時間,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年人進夢鄉的時間。
昨晚那一頓不分青紅皂白,有些尷尬。正想著,要不要發條微信過去說下。
對話框裏卻彈出他一條新消息,“抱歉,昨天這麽晚打擾你。”
……
該說不說,會拿人心。
這條消息,讓阮知秋渾上下更不得勁了。
後來,他每天定時定點,晚上七點會給打個電話。
有時還沒下班在忙,隨便講了幾句就掛了。
有時在老宅吃飯,避了眾人,走到院子裏去接。
低了音量,“等我一會兒。”
林易舟就在那頭輕輕笑。
院子裏滿是夏日草木的青草氣,夜晚不再有蒸騰的暑意彌留。
反而是涼風取而代之。
坐到花園的搖椅上,聲音淡淡,“好了,你說吧。”
林易舟才開始,絮絮叨叨講一些在國的事。
昨天去公園跑步了。今天想去吃一家有名的披薩店。
一些微不足道,可講可不講的小事。
阮知秋大多數時候都靜靜聽著,聽到興趣的地方也會問上一句。林易舟便耐著子給解釋。
有時阮知秋問及他的手傷,不論治療方案有效無效,他都答得仔細。
唯一沒有提及的,就是華爾街的工作邀約。
-
不知該不該問。
但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該問不問,該說不說的時刻。
並為之付出慘痛代價。
那天剛好下班,走路回公寓的路上,手機鈴聲準時響起來。
七點。
站在路邊,麵前道路川流不息。
一輛輛車在眼前疾馳而過,尾燈留下長長的幻影。
“林易舟,你要去華爾街工作嗎?”
電話那頭半分猶豫也不曾有,“沒有。”
阮知秋輕鬆了些。
“外麵都說你這次去國就不回來了,因為收到了工作邀約。”
“工作邀約早就收到了。”林易舟聲音鄭重溫,“但你在北城。”
-
紐約和國,如同對角線一般的時差。
常常在掛斷電話後,疑慮才浮上心頭。到底是怎麽做到定時定點給打電話的?
他那邊……不是才早上六點嗎?
有一次沒忍住,“林易舟,你天天起那麽早?”
電話那頭聽不出一點困意,他聲音溫淡,“再晚怕你睡了。”
阮知秋沉默了瞬,“我又不是每次都那麽早睡。”
林易舟不是傻子。
但這句話的意思,他一品再品了很久,生怕自己會錯意。
太晚打怕早睡,太早打過去又怕在忙。紐約時間早上六點,換算到國時間是晚上7點。
他反複斟酌,這個時間最合適。
其決策難度,不亞於一整套金融投資。
市場分析、風險控製、財務規劃……這些他稔的東西,都不及這件事不可控、難度大。
每天六點站在臺,用一煙的時間驅散睡意。
然後撥出號碼,直到聽到那個讓人心安的聲音,他才有活著的實。
阮知秋說完那句“我又不是每次都那麽早睡”後,電話那頭沒有回應。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知道林易舟在想什麽。
輕笑一聲。
“林易舟,我下周去國。”
這些年裏,林易舟從不信老天還會給他什麽優待,他隻信人定勝天。
七月,紐約氣溫直線攀升,隻有清晨這個時間還有涼意。
他怔愣了下,今天的好事未免太多。多到他都有些不敢接。
真怕自己聽錯了。
“你要來國?”
“研究生時的同學,下周結婚。”
想了想,又補了句,“在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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