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的海市，燥熱難當，蟬鳴聒噪。

    白宮會所燈火通明，溫熒渾汗地收拾完三桌雜一地的酒瓶，正準備進更室換服下班，就被經理瞇瞇地拉住了手臂。

    “誒小溫加個夜班唄，晚上有個二代開生日趴，釣到了，你這輩子不用愁了！”

    溫熒臉上沒什麽表，眸掠過一抹厭惡。

    淡淡回手：“我會考慮的。”

    剛搬回海市，房租和大三學雜住宿費合計過萬，短時間急需一筆錢。

    浦區位於魔都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白宮會所更是那些富家子弟的銷金窟，薪水也比別的地段高得多。

    等中年啤酒肚男走遠了，才鑽進茶水間，拿出紙巾麵無表地拭著被。

    茶水間裏，幾個服務生湊在一起，舉著手機上的照片滿臉興地八卦。

    “今天8月21號，陳燼生日，晚上來的不會是他吧？”

    “我草！真的假的？今晚來的大客戶真是陳燼？”

    “除了他能豪橫到包了整個會場，還能有誰？”

    溫熒作一頓，輕垂下眼。

    陳燼在本地很有名，風評桀驁難馴，他爹是市級正廳一把手，出生便是叼著金湯勺的二世祖。

    野，拽，惡劣至極。

    不僅是理科天才，還包攬氣步槍擊金牌無數。

    “他煙打架賊猛，聽說高一就把人揍到骨裂，二級傷殘啊，還在所裏蹲過幾月，結果居然沒一點分，逛學校就跟皇帝微服私訪民間似的，連校長見了都得點頭哈腰。”

    “不過他訓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高三校招居然自願棄考放棄進省隊了，改報了機械工程，然後就再沒人看他拿過槍。”

    “為什麽啊？這也太可惜了。”

    “二代嘛，一時興起，估計人家又尋了別的好。”

    幾人憾唏噓，溫熒漠然收回視線，不破綻地走出了茶水間，就看到玻璃門外不知何時極有存在地停著輛黑布加迪威龍。

    門口三五群地進來一行人。

    為首那人瞳仁漆黑，下頜線犀利，一雙桃花眼勾外翹，極富侵略，垂睨著人的時候帶著上位者的施。

    左耳上的銀耳釘熠熠發亮，又混又野，天生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相。

    陳燼。

    他被一行人簇擁著走進包廂，眾星捧月。

    經過的一瞬，陳燼輕抬眼瞼向看來。

    黑眸中卻沒有驚訝之。

    三年了。

    所有綿延酸甜的記憶都化為塵煙，溫熒也並不奢他能對自己有什麽別樣的愫。

    陳燼倚在沙發上，慵懶地出煙，便有三兩個紅著臉的服務生點燃打火機奉上。

    他將手微微拂開，蠱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溫熒：“幫我。”

    領班經理諂地著手，將房卡塞到溫熒懷裏：“利索點，給陳點煙啊。”

    溫熒頭皮發麻，攥著打火機湊過去，他已經將煙咬在齒間，迫使微弓下腰他敞開的長間，點燃了煙的尾端。

    一抹猩紅忽的亮起，陳燼子吊兒郎當地往後靠，薄微抿，戲謔地在臉上呼了口煙。

    溫熒皺眉退開，嗆得咳嗽。

    這場生日宴來的都是高中人，一看到，當年的班長瞪圓了眼睛：

    “溫熒？！你、你什麽時候回海市了？來這兒打工？”

    “攀上高枝心思就野了唄，行不好又想著回來重拾舊。”

    陳燼的哥們周時宴毫不掩飾對溫熒的偏見，諷笑一聲，“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

    陳燼臉涼薄，像是事不關己，譏誚的目肆無忌憚地在溫熒臉上遊弋著。

    溫熒咬著下。

    一種無可言狀的辱、難堪、困窘全被他拽了出來，無所遁形。

    男班長自知說錯了話，趕閉，倒是一臉恬靜的宋凝笑著將溫熒拉到邊，解圍道：

    “人家大晚上的兼職已經很辛苦了，當年的事沒準有什麽誤會呢。你說是吧，陳燼？”

    陳燼沒看，叼著煙輕笑了聲，茫茫白霧將他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籠罩得愈發。

    他皮相骨相一絕，憑這張神就騙取了不知多人的芳心。

    溫熒不聲扯開的手，語氣很淡：“抱歉，我還有活要幹。”

    “大家畢竟同學一場，都好久不聚了，你就賣我個麵子，玩幾把遊戲再走？”

    宋凝晃著的胳膊打牌，心底卻有私心，想探探溫熒在陳燼心中還有多份量，以便借此機會拿下他。

    眾人都在起哄，隻好應允。

    遊戲是酒吧裏常玩的搖骰子，也“吹牛”，準了，喊開的人喝酒，沒準，被開的人喝酒。

    眾人嫌不過癮，除了罰酒，還加碼了真心話大冒險環節。

    溫熒沒怎麽過這遊戲，規則又複雜難懂，第一就被開了，選了真心話。

    “溫熒，你高三開學為什麽突然轉走了？”

    “對啊，招呼都不打一聲，我們都急死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有幾個高中和溫熒關係還不錯的生好奇地低問。

    笑了笑：“我戶口在蘇市，不能在本地高考，那邊高考難度大，走得比較趕。”

    坐在對麵盯著的男人眼瞳漆黑，看不出緒，若有若無地扯哂笑了一聲。

    周時宴覷了眼陳燼，笑得冷：“輸的人罰酒三杯，玩不起趁早放棄，千萬別勉強。”

    全場人都知道，和溫熒在一起的時候，陳燼從來沒讓過酒。

    可兩人早分了，周時宴就不信他還能在溫熒上再栽一回不？

    “晚上我還要開車，”

    溫熒還未開口，陳燼已經換了個煙的姿勢，長臂懶懶散散地搭在沙發上，“換橙。”

    “……燼哥？！”

    周時宴瞬間驚了，一戾氣又不好發作，拉下臉涼颼颼地剜了溫熒一眼。

    宋凝也有些意外：“可是這是規則……”

    “大家都一樣。”

    他本就低磁的聲音更被音樂暈染得暗啞，“酒駕犯法。”

    溫熒飲著侍應生呈上來的果，臉上火辣辣的，像是案板上的魚，五髒六腑都被他掏出來曝於天日下。

    好在大家沒注意，很快開始了下一。

    忽的，包廂門被猛地推開，風風火火地闖進一個妝容致的人。

    溫熒抬眸一看，是隔壁戲劇學院的校花，材火，前一對大D呼之出，和那些弱小白花都不一樣。

    人拎著一個心包裝的球鞋禮盒，走到陳燼麵前：

    “生日快樂陳燼，這是我托我爸找了很多關係才訂到的Jordan Aj1迪奧聯名款，你肯定喜歡。”

    包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朝當事人看去。

    溫熒掃了眼陳燼，他懶洋洋地癱在靠背上，單手橫屏玩著手遊，沒看麵前人一眼。

    “……陳燼！”

    被忽視的屈辱讓人急了，頭腦一熱口而出，“我喜歡你好久了，你願意當我男朋友嗎？”

    “不願意。”

    “為什麽？！”

    人激得聲音高了八個度，“你到底對我哪裏不滿意？”

    陳燼這才將視線慢悠悠地從屏幕上挪開，骨廓分明的長指將煙用力撚滅在煙灰缸，

    “你太大，晃得我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