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自己使勁拭淚,云晏卻反倒促狹地勾起角。
“哭得這麼委屈?”
“怎麼,就因為爺掐了你脖子一下兒,就真生爺的氣了?”
春芽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
他這是說了什麼?就掐了脖子一下兒!
他明明差一點就掐死了!他居然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不值一提!
他仗著手臂長,趁著不備,手過來住面頰。拇指的指腹幫將腮邊淚痕干。
“你今天表現得不錯,爺記你一功。”
他終于難得地肯夸了。可是春芽卻完全找不到半點歡喜。
反倒覺得心愈發下墜。因為知道,他這不過都是虛假意罷了!
“不用了。”
向后退開一步,躲開他的指尖,“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奴婢的命都是三爺賞的。奴婢今日還能活下來,這都是三爺給的恩典!奴婢恩戴德尚嫌不夠,又哪里敢說‘有功’二字!”
云晏竟像是沒聽出來字字帶刺,反倒頗為滿意似的。
他輕哼了聲:“看來這幾次生生死死的經歷,倒你長進了不,學會了豁達。”
春芽攥著指尖,全繃,只想跟他拉遠距離,再不靠近!
云晏瞇眼打量:“干嘛這麼看著爺,嗯?”
他竟然還在悠閑地笑:“心下又怪爺狠心了,是不是?”
“急什麼啊,爺說過賞罰分明,你既然立了功,爺自然會賞你的。”
他手從懷里出一個信封來遞給春芽。
春芽不知是什麼,只能出于自保的本能,下意識后退。
他便邁前一步,捉住的手,將那信封拍在手里。
“躲什麼呀!”
小小信封,因為他那一拍,落在掌心里,春芽也只覺重于千鈞。
不知是什麼,直覺不是好事,可是心驚膽戰地掃過一眼,便怔住。
“阿姊親啟”。
筆跡已是陌生,只是在筆畫拐彎依舊留著些曾經的記憶。
霍地抬眸看他,聲音已是不自覺打:“是小和的?”
“小和”是阿弟春和。
當年被賣給人牙子的時候,小和剛出生,還在襁褓里。
后來云晏買了,也替找到了家人。
那時候的小和還“春禾”,是給改“春和”。
希阿弟未來的人生,春和景明,氣象萬千。不像這般,一生拘謹,制于人。
如今十六歲,小和也十一了。
云晏為了藏的真實份,并不允許與家人相見、相認。只能在云晏高興的時候,才能偶爾允許小和給寫一封信。
上次接到小和的信,小和的筆跡還是初學寫字的歪歪扭扭,有些字還不會寫;可是這次已經端正清麗、有了骨架。
忍不住抬眸看他。
云晏知道瞧出關鍵來了,終于得意地高高挑起了長眉。
“送他去念書了。沒想到,竟然念得極好。”
“那學堂的先生說,他三個月已經趕上了其余那幫孩子兩三年的所學。”
云晏向那信封垂了垂眼:“字也寫得有了些模樣。”
春芽心下烘然一暖,忙背過去,急切打開了信封。
只是信里一如既往地簡單,春芽知道這是云晏的控制。
云晏不希知道家人太多的事,他說怕分心,實則是用家人要挾罷了。
小和這次只是寫,先生說他再過三兩年可以去考生,然后一路考上去,將來說不定還能做。
小和說:“阿姊,我若能做,一定將你接回家來奉養。這一生,再不阿姊苦。”
這一句看完,春芽的淚珠兒便滴落在信紙上,與那句點融在了一起。
深深吸氣,將信紙重新疊好,收進懷里,抬眼再向云晏,便已經收起了所有的眼淚和委屈。
雙膝跪倒:“奴婢謝三爺恩典。”
云晏挑了挑眉:“他十一了,也不小了。爺原本想著他識文斷字,來日說不定抬舉他考個賬房,跟著爺做生意。”
“倒沒想到,他的命卻比賬房更貴重。”
春芽知道,信能到手里之前,云晏必定早就看過了。
于是俯伏在地:“阿弟年紀小,還不知天高地厚。說什麼參加科舉呢,他是奴籍,本就沒這個資格。”
云晏悠然自得地了袖口的祥云紋刺繡。
“這算什麼難事。”
“他們都是爺的莊戶奴才,契都在爺手里。放免為良人,還不都只是爺一念之間的事?”
春芽一個頭磕下去:“奴婢定誓死為三爺效勞!只求三爺能放免了小和去!”
云晏緩緩出笑意,彎腰手,卻并不去扶春芽,而只是將掌心攤開在春芽面前。
等著自己送上手來。
春芽又將指尖攥了攥,終于還是乖順地手,將小手地放在他掌心。
云晏便握住了的小手,將拉了起來。
順便也看清了,掌心里先前被自己的指尖刺得通紅的深深印跡。
他便瞇了瞇眼,收手用力,將帶到面前,抬手將零里的發幫捋順。
“不要對爺奉違。你乖一點,這對你自己也好。”
他的指尖從鬢發下,自然地落在上。
指尖微涼,指腹糲,沿著瓣,捻轉而過。
他瞇眼細細味瓣上的,呼吸微微悠長了些,卻突然問:
“不好,有點微微發紫……怎麼,近來沒乖乖吃解藥?”
春芽立即道:“奴婢怎麼會不吃解藥呢?那豈不是奴婢自己找死?”
垂眸想了想:“這幾天奴婢也同時吃著太醫給開的藥,興許里面藥之間有所抗衡?”
“三爺別急,奴婢今日回去,就把太醫的藥給倒了。奴婢只專心吃三爺賞給的解藥。”
云晏倒輕輕一笑:“那倒不用。”
“他既然太醫開藥給你吃,那他便也必定每日都替你診脈。你若把藥給倒了,你以為他看不出來?”
“無妨,照常吃你的藥就是。等你的外傷好了,太醫的藥自然會停。”
春芽忍著心下的麻木,竭力笑得:“好,奴婢一切都聽三爺的。”
春芽行禮告退。
手臂卻又被云晏拖住。
“還有個東西賞你。”
春芽竭力做出驚喜的表,輕快地回眸看向他:“三爺還有什麼驚喜?”
結果云晏從懷中又取出了那個海棠紅的肚兜來。
春芽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就為了這麼一個肚兜,已遭了多的罪!
他竟然,還要給!
云晏向揚揚眉:“這回爺已經在佟夫人面前說清楚了。你從此后可正大明地穿著了。”
春芽終究還是忍不住又倒退兩步,抗拒地搖頭。
“奴婢……可不可以不要了?”
云晏面上有些不快,上前一把拽住手臂。
“爺說過,是爺給你的東西,由不得你不要!”
他手,扯住前帶。
艷當頭,他竟然就在這天化日之下,一點點開了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