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謝蘅死後 重生)
謝蘅死後那一年,葬禮剛剛結束,蠻族便派人來梁國朝貢。
禮單中有十二隻海東青,是蠻族大汗阿達凜特地代給謝蘅的陪葬。
崔簡收到這個消息有點意外。
“你說蠻族大汗送了十二隻海東青給我姐姐陪葬?”
崔簡一回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溫婉,溫婉自然也有點好奇。
“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畢竟戰爭剛剛結束,敵國王汗給本朝已逝的將軍送來貢品陪葬,怎麽聽都覺得是在挑釁。
崔簡搖搖頭,“應該不是,阿達凜派來的使者表示,願意和大梁永世修好,歲歲朝貢,開放通商,不再侵略我大梁邊境。”
或許是棋逢對手之後的惺惺相惜。
溫婉問:“十二隻海東青,是他們那邊的習俗嗎?”
崔簡點點頭,眸漆黑如墨,淡淡沉思後,他說:“蠻族人認為,海東青可以馱著亡者的魂靈飛到天國,隻是……十二隻海東青……這是國後的規格。”
溫婉不由地張了張,詫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有關阿姐的事,他們也無從得知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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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聿雲暮,冬雪至,大地白。
謝蘅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剛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父親,阿兄還有阿霑全都戰死了,謝萱不是親生的妹妹,真正的妹妹流落在外……
這一切太真實了,仿佛親曆了一整個人生,然後又回到原點。
謝蘅了臉,穿上服推門走出去。
外麵下了一整夜的雪,院子裏白茫茫一片,枝頭銀裝素裹。
還沒到前院,就聽見一陣虎虎生威的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阿兄在練槍。
經過走廊拐角,幾個侍正貓在那裏看謝蓁。
“咳。”
謝蘅咳了一聲,從們後走了出來,侍們慌忙做鳥散。
謝蓁被打斷,收起槍朝廊簷下看了一眼,謝蘅正站在那裏,目直勾勾地看著他,眼中凝著淡淡的憂傷。
“妹妹,你怎麽了?”
謝蓁走了過去,關切問。
謝蘅收住眼角淚花,心中莫名異樣,阿兄明明還好好地活著,為何會被夢裏的緒帶?
“沒什麽,爹呢?”
“爹剛剛出門,去軍營了,欸你幹嘛去……”
謝蓁還沒說完,謝蘅已經轉從另一邊走了。
“我去找阿霑。”
謝蓁無奈搖了搖頭,真是孩大了留不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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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蘅去薛家用不著通傳,甚至可以暢通無阻地直薛霑的臥室。
薛家人口簡單,早年鎮國公病逝後,長公主去了朝雲觀修道,偌大的薛府便隻剩下薛霑一個人。
他剛從侍手上接過一杯茶,謝蘅就從外麵進來了。
“阿霑!”
聲音很急切。
\"阿蘅?\"
還沒等薛霑回過神來,謝蘅已經朝他撲了過來,猛地摟住他的脖子,一把將他抱住。
這讓薛霑有點猝不及防。
雖說謝蘅不是一般子那種扭、含帶怯的子,但這種當著下人的麵,直接衝進屋抱住他的事,還是頭一次。
薛霑手上還端著熱茶,剛剛謝蘅撲過來那一下,茶水灑出來大半。
他被燙到手也沒說什麽,隻是將茶盞又放回侍的托盤上,揮揮手示意們下去。
“你怎麽突然這樣?阿蘅你沒事吧?”
謝蘅被那個夢牽扯得太深,以至於剛醒來那會,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直到此時此刻,薛霑完完整整地站在麵前,口還有心跳,上還有溫度,才像是從湍急地河流裏,抓到了一浮木,徹底踏實了下來。
“沒事,就是看到你還活著,真好。”
謝蘅鬆開他,抬眼看著薛霑,心裏總算落到實。
“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這麽說?”薛霑用手背試了一下的額頭,也不燒啊。
“阿霑,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和我父兄全都死了……”
將夢裏夢到的一切都告訴了薛霑。
謝蘅的語氣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且描述的夢境的確過於真實,甚至連細節也記得清清楚楚。
若是別人,也許就這麽一笑了之了。
但是薛霑知道太子與崔簡換的事,此事,就也顯得不那麽離奇了。
“阿蘅。”
聽謝蘅講完自己的夢,二人皆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薛霑先開了口。
“要想知道你夢中的一切是真是假,就先印證一件事。”
謝蘅向他,“哪件事?”
“去調查一下,當年你姨母是不是真的換了兩家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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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自那天見麵以後,薛霑便派人去了夔州,很快事就有了結果。
薛霑看著夔州的回信,神變得凝重。
他暫時不想打草驚蛇,單獨約了謝蘅去馬場跑馬。
“怎麽樣阿霑?查到什麽沒有?”
二人騎著馬,並肩而行。
“查到了。”
“怎麽樣?”
薛霑深吸了一口氣,正道:“確有此事,和你夢中所知毫不差。”
的確是周老夫人和蘭氏合謀,將謝夫人那對龍胎中的孩調換了。
聞言,謝蘅的眸一怔,仿佛瞬間沉浸在了震驚中,濃纖長的睫輕輕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影。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是不是意味著之後的事也會真?父兄會殉國,阿霑也會為了救而死。
不能這樣,這一切都不能發生!
謝蘅失了神,眼前一片暈眩,險些從馬背上栽下來。
於是二人皆下馬緩緩走在草場上。
“阿蘅,既然你能做這個夢,就說明一切的事都還有轉機。”
眼底由驚到恐,薛霑都看在眼裏,也知道害怕的是什麽。
“那個夢太真實了,阿霑,我害怕後麵的事也會真……”
“我知道。”
薛霑的目堅定,似乎想用這種方法去安。
“我不想失去你們。”
謝蘅停下腳步,目垂視著腳尖,滿地積雪,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坑。
在二人後,幾排腳印,有人的,也有馬的,一直延到遠,已經看到盡頭的馬場。
茫茫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阿蘅,你看著我。”薛霑握謝蘅的手,鄭重地說。
謝蘅抬眸,薛霑意氣風發的眉眼中氤氳著一層溫的水汽。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麵前嗎?你難道不應該珍惜眼前人?”
此時,謝蘅就像真的在夢裏活了一場,真的與薛霑生離死別一場,骨的想念和意水般襲來,眼中一熱,竟難言的落下一顆淚來。
說實話,謝蘅,從小到大,就沒怎麽掉過眼淚。
就連學騎馬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那麽多回,也沒哭過,偏偏這次,當著薛霑的麵,落下了這顆珍貴的眼淚。
總好過像夢裏那樣,抱著他的痛哭。
“阿霑,我不想讓你死。”
“那我一定好好活著。”
“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麵。”
“我盡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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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謝蘅和薛霑去夔州找到了那戶人家。
來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三歲大的。
穿著一布小襖,打著補丁,看起來就是拿大人的服改的,顯得有些寬大,不是那麽合。
圓溜溜的腦袋上紮著兩個小揪揪,皮白,隻是臉頰生了凍瘡,兩隻手似剛剛從水裏拿出來,也凍得紅通通的。
的眼睛很明亮,狐貍眼,瞳仁烏黑,像兩顆水盈盈的葡萄嵌在眼眶裏,細的睫一一,正仰頭看著他們兩個。
薛霑隻看了一眼,就和謝蘅道:“像,很像你們謝家的孩子。”
謝蘅蹲下,了的小臉,和夢裏那個怯生生站在自己麵前的一樣,乖巧地讓人心疼。
“哥哥姐姐,你們有什麽事嗎?”
小姑娘的聲音糯糯的,能融化人心底的冰,就是眼神太膽怯,像一隻剛剛斷的貓兒。
謝蘅正開口,門後響起刻薄尖利的婦人聲音。
“招娣,我讓你洗個服,你人又跑哪去了?”
“阿娘,有人敲門。”
“有人敲門你就開?賠錢貨,活該人販子給你拐了。”
小姑娘回過頭,後背著門框,忽閃忽閃的眸中泛著淚花。
人一麵,說話間就要抬手打。
小姑娘下意識地了腦袋,隻是阿娘那一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落在臉上。
薛霑截住了婦人的手,麵不悅,“犯了什麽錯,你就打?”
“我家丫頭,我想打就打,礙著你什麽事了?”
婦人說著,又看眼前一男一著富貴,撇了撇道:“你們誰啊,來我家幹嘛?”
謝蘅將小孩拉至後。
“我來帶我妹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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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大宅,謝侯和謝夫人看著眼前的小孩愣了許久。
他們是親生父母,這小姑娘又和前幾個孩子長得那麽像,若說和謝家沒有半點關係,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謝蘅將自己那個奇怪的夢告訴了父親,而和薛霑收集的證據都表明,的夢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預言。
如今和夢裏不同,換子的事才過去三年,很多事都有跡可循,他們收集來的證據,都比十五年後再找到的那些更有說服力。
謝侯相信兒和薛霑的能力,他們不是開玩笑的人。
他再次將目投向那個躲在謝蘅後的小孩。
“像,太像了。”謝侯有些激道:“夫人,你說是不是很像蓁兒小時候。”
被點到名字的謝蓁也懵了一瞬,他隨著父親的目看過去。
這個隻有他膝蓋高的小姑娘,是他的親妹妹,被娘帶下去的那個,竟然是姨母掉包過來的表妹。
而且阿爹和阿娘都一致認為,幺妹和他小時候長得很像……
他以前總被人揶揄男生相,長得太過秀氣,其實如果妹妹長他這樣,應該會很好看吧?
全家人都朝小姑娘圍攏過去。
謝蘅挨個給介紹,“芙兒,這是阿爹和阿娘,這是大兄,這是二兄。”
謝侯出手輕輕了生過凍瘡剛結痂的小臉,心疼地問:“你芙兒?”
小姑娘眨著兩下眼睛,搖搖頭,又看看謝蘅。
謝蘅咳了咳,解釋道:“阿爹,我自作主張,給取名謝芙,芙兒以前並沒有名字。”
那個名字,有還不如沒有。
謝侯點點頭,“芙兒好,芙兒好聽。”
“芙兒,我一聲阿爹。”
“阿爹。”
小姑娘抬眼看了看眼前和善的男人,眼神怯怯的,聲音也糯糯,似乎並不太敢大聲說話。
“爹的寶貝兒,你苦了。”
謝侯頂天立地的男人,在戰場上流不流淚,可是看到小兒手上、臉上的凍瘡,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謝夫人方才還不大敢相信,可是見丈夫兒都認了這個孩子,心裏也有九分信了。
心裏恨也好,氣也罷,此時此刻隻有對這個孩子的憐。
“芙兒,我是阿娘啊。”
“阿娘。”
“欸——”謝夫人一把將孩子摟,又生怕嚇到,依依不舍地鬆開,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
小姑娘探尋的目轉到謝蓁臉上,見他隻是看著自己笑,並不說話,咬了咬,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大兄。”
“芙兒乖。”
謝蓁燦然一笑,手在的腦袋上了。
一旁同樣隻有三歲的謝蘊,也學著大哥的樣子,手在謝芙頭上挼了兩下,聲氣道:“芙兒乖。”
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謝蘊,謝芙終於點點頭,眸中多了一親近,“芙兒乖,二兄也乖。”
謝蘊點頭:“我們都乖。”
兩個一樣大的孩子,很快就聊到一去了,謝蘊把自己藏起來的糖果和舍不得吃的金桔,一腦統統塞給了妹妹。
“芙兒吃。”
“二兄也吃。”
“二兄什麽都吃過了,留給芙兒吃。”
謝蘊說著,小大人似的,將橘子剝出來,遞給謝芙:“這個你吃過嗎?”
謝芙新奇地搖搖頭。
謝蘊拿出一瓣,喂到謝芙裏,“是不是甜的?”
“嗯,好甜啊二兄,好好吃。”
“二兄,我們分著吃吧。”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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