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說得不錯，沒有哪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會著傷妻子白白為自己擔心。

    李鶴鳴顧不得一未愈的傷勢，胡將雙臂套進袖，合攏襟，兩下係上汙斑駁的帶，遮住了被大半白布包裹著的結實軀。

    他作有些慌忙，臉上卻端得穩，毫不顯惶急，甚至還冰冷掃了何三一眼，盯得何三後背汗一豎，背脊間猛然竄起一似刀鋒掠過般的骨涼意。

    他不敢看李鶴鳴的眼神，打開門，快速對林鈺道：“夫人，頂多隻能待小半個時辰，香燃盡在下便回來送您出去。”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柱細長的香，用油燈點燃在門口便快步離開了，那模樣像是晚一步李鶴鳴便會出他的刀把他釘死在牆上。

    林鈺定定看著李鶴鳴，雙腳似被黏在了地上，好一會兒都沒能挪腳步。

    李鶴鳴抬起頭，過囚房看著。然後忽然沒什麽力氣地輕笑了一聲，攤開雙手，出一被染得看不出原貌的囚：“萋萋，過來。”

    他此刻的氣勢和方才在何三麵前截然不同，當眼前隻剩下林鈺一人，他的態度突然就變了，在這短短瞬間取下了一直以來強撐著的假麵，卸去了一半的氣，從猛虎便了一頭虛弱的敗犬。

    林鈺含著淚，沒有毫猶豫地朝他跑了過去。

    取下帷帽扔在地上，屈膝跪在他前，張開雙臂擁住了他。

    抱得不，沒敢用力，纖細的手臂環過他的腰虛虛擁著他，隻敢將手輕而又輕地在他的背上。

    李鶴鳴能聽見抑的泣聲。

    跪著，他坐著，這個姿勢剛好夠李鶴鳴將的重量在上。

    他半點沒客氣，卸去力氣彎下寬厚的脊背，把自己全部到了林鈺懷裏。

    他不顧自己一汙會不會弄髒林鈺一幹淨的裳，收結實的雙臂，擁住纖薄但溫暖的背，將沾的麵頰在的耳畔，細嗅著上的香氣。

    男人最是別扭，分明不想林鈺看見自己這模樣，可當此刻切切實實被抱住時，李鶴鳴卻又閉上眼，道了一句：“怎麽才來……”

    林鈺本就止不住的淚因這句似怨非怨的話又溢滿了眼眶，有些笨拙地輕輕著他背上纏繞的白布，著哭聲問：“二哥，是不是很疼？”

    李鶴鳴聽關心自己，滿足地笑了一聲。

    他著背上小心而抖著的四遊移的手指，心安理得地著林鈺對他的憐惜，輕吻著的發，低聲道：“是，你一來，便疼得要命。”

    人一旦有了依靠，便會變得脆弱，李鶴鳴也不能例外。

    可男人寵不得，林鈺越是憐惜他，李鶴鳴越是眼可見地變得弱，五分的傷也了十分的疼。

    他閉著眼靠在林鈺上，額角著的耳廓，像是要這麽昏死在懷裏。

    林鈺輕搭在肩頭的腦袋，索著去解他上鬆垮的囚，擔憂道：“讓我看看。”

    一開口聲音都是的，李鶴鳴哪還敢把傷痕累累的軀給瞧。

    他按住林鈺的手，長指一收握進掌心，低聲道：“不看了，起來疼得厲害。”

    李鶴鳴自小一骨，裏仿佛嵌的鐵，突然開始扮乖示弱起疼，林鈺哪裏招架得住，自然是他說什麽都順著他。

    不敢再他，甚至跪直了腰，扶著他寬厚的肩背讓他安心靠著，問道：“這樣會舒服些嗎？”

    妻子跪在地上問夫君靠得舒不舒服，這天底下大抵隻有林鈺會待李鶴鳴好到這般地步。

    他心裏舒暢至極，一時覺得就這麽死在懷裏也值了。

    不過李鶴鳴並非骨頭發的廢，不舍得讓林鈺這樣一直跪在地上和他說話。

    他從頸窩裏抬起頭，扶著額頭裝模作樣地擰了眉：“暈，想躺著。”

    林鈺聽罷忙站起來，在他邊坐了下來。

    李鶴鳴子一歪，枕似的往下一倒，麵朝躺了下來。

    林鈺輕輕扶著他的腦袋，讓他枕在了自己大上。

    李鶴鳴戲做得全，一躺下立馬鬆開了眉心，在林鈺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長臂一環住的腰，將臉著的小腹，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但隨後，他像是覺得手裏的有些不對勁，有些疑地在林鈺腰上來回了幾把，寬大的手掌最後停在腹前，皺著眉在腰上的輕了。

    完手又往上蹭過上的裳，在的口也了一下。

    他作自然，不顯曖昧之意，就像是在用手丈量的形尺寸，仿佛要為量做裳般認真。

    在這暗不見天日的監獄裏，林鈺實在沒想到他突然手腳。紅了耳，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向他：“怎麽了？”

    李鶴鳴麵有些疑地收回手：“……沒什麽。”

    他能說什麽，總不能問一句怎麽不見思他消瘦，反倒還長了半兩。顯得他小氣。

    他不在時林鈺一個人也過得很好，他該放心才是。

    為夫者，自該大度。

    李鶴鳴出手，抓住林鈺垂落下來的一縷烏發，修長的手指有以下沒一下地繞玩著的發，他問道：“外麵近來如何了？”

    林鈺聽他問，便將外麵大大小小的事都告訴了他。李鶴鳴安靜聽著，沒什麽反應，好似對已發生的一切都有所預料。

    甚至當林鈺說起汲縣疫病，各地傳出“六皇子德不配位，惹天降災禍”的流言時，李鶴鳴還輕笑了一聲。

    林鈺不曉得他在笑什麽，上他消瘦的麵龐，心疼道：“都傷這樣了還笑得出來，為他把自己搭進去就值得了。”

    李鶴鳴拉過臉旁的手指放在上輕輕啄吻，聲音含糊：“不會。我有你，怎麽舍得。”

    他一雙黑眸沉而深，林鈺與他對視半晌，突然明白過來什麽，驚訝地低聲音道：“我記得我去汲縣找你時，你往汲縣周邊走過一遭，如今都城外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言，難道是你那時埋下的引子？”

    李鶴鳴不承認：“無憑無據，萋萋不能冤枉我。”

    這話在林鈺耳裏與招供沒什麽分別，嚇得心，小聲道：“你膽子怎麽這麽大啊！傳出這等言論，若被人知道了該怎麽辦……”

    話說一半，又想明白過來，猛然止了聲。

    李鶴鳴掌管的北鎮司便是天子耳目，他不說，誰會知曉？

    而衛凜因家仇一心想要朱銘死，就算查出來這話是李鶴鳴傳出來的，也隻會順水推舟，掀起風浪，順著這流言將朱銘送往鍘刀備好的斷頭臺。

    林鈺急，說話的語氣兇了些，李鶴鳴一聽，剛凝起的氣立馬又散了個幹淨。

    他低咳了兩聲，閉著眼，語氣平平地扮可憐：“萋萋，疼……”

    林鈺於是又好一陣哄。

    其實林鈺的擔憂不無道理，若崇安帝得知李鶴鳴是幕後推手，那他必然難逃一死。

    隻是低估了自己在李鶴鳴心裏的位置。

    李鶴鳴設計自己獄，放權讓位給衛凜，為的就是讓自己幹幹淨淨於人後，借衛凜之手除去朱銘。

    他費盡心思鋪平一條複仇死路，將屠刀獻給衛凜，衛凜也不負所，將朱銘多年來籠絡朝臣、貪汙、殘害百姓等事公之於眾，把朱銘推向了口誅筆伐的刀口浪尖。

    而這一切，本是李鶴鳴為他自己所備的路。

    若沒有林鈺，他無牽無掛，隻會走更險的路。

    或許在某一日直接提刀殺了朱銘，又或是費盡心思，去做第二個孤注一擲的衛凜。

    好在還有林鈺，隻需站在那兒，就足夠李鶴鳴將自己從死路上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