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鳴離家不過半月,林鈺已收到了他數封來信,算算時間,估他在前往汲縣的路上便開始書信送回來。
信中大多記述的是些小事,譬如他沿途經過何地,見過何種景,就連某日夜間趕路撞見一隻趴在路中央不讓道的花鹿這種芝麻事都寫。
偶爾信封裏還會稍帶一支沿途摘下的漂亮花葉,不過送到時多已經焉了。
他信送回了幾封,但每次寫得卻不多,無論多事,都隻書一頁信紙,而信上最後一句永遠是:記得念我。
林鈺哪知他離家離得這般磨人,每日過著與此前一般的日子,也無甚變化,都不知要如何回他,寫些舊事又覺得無趣,故而一直拖著。
等李鶴鳴的第四封信送到手中時,林鈺終於著急起筆來。
因那信上不再麻麻塞滿了字,隻短短一句話,瞧著像是氣了:為何不回信?不曾想我?
這話林鈺是萬分不曉得要怎麽回,怎麽回都是錯,好似負心薄,對他沒半點相思。
林鈺提筆良久,心思一,索假裝未收到他最後這封信。
若無其事地將徐青引的事告知了他,又擔心擾他心煩,故而寫得並不詳盡,隻簡短提了句徐青引來府中為大哥上香,之後的事打算等他回來再細說。
林鈺寫罷此事,又不知還能再說什麽,憋不出話來,最後在朦朧燭下,蹙著眉慢慢書下一句:李鶴鳴,你好纏人啊。
這信翻山越水花了數日才送到李鶴鳴落腳的驛館,彼時汲縣的懸房案已查了清楚,錦衛正在縣丞羅道章的府邸拿人。
李鶴鳴一行人到汲縣後,羅道章接到消息,立馬安排了府中眷孩子攜銀子走水路出逃,但剛到碼頭,便被潛伏此的錦衛攔了下來。
雖攔住了人,但證據卻不足,李鶴鳴初來乍到,也不好憑空抓人,是以先派錦衛圍了羅府,又花上幾日從一位名駱善的小手裏得到了羅道章這些年賄行賄的賬本才的手。
羅道章雖隻是一名小小縣丞,但府邸卻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府一看,幾乎是滿目罪證。
錦衛執刀府這日,羅道章知大勢已去,嚇得直接癱坐在了椅中,他那些個子孫眷見此也是哭哭啼啼,吵得人心煩。
李鶴鳴著腰間刀柄緩步踏羅府,抬起黑眸掃過院左右一整麵白玉堆砌的高牆,緩緩道:“李某數年前初來汲縣,記得羅大人多年的俸祿才剛夠買下這庭院,如今不過幾年,羅大人府金銀都堆了山,看來是貪了不。”
羅道章當初李鶴鳴,當初他隻是位千戶,更知他的雷霆手段,但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落到他手裏。
他滿目悵然地坐在椅中,看了眼自己這院子,又向氣勢冷冽的李鶴鳴,死到臨頭,竟還忍不住喊冤:“李大人,我朝俸祿一向微薄,大人在朝為不會不清楚,若循規守矩,連一家老小都養不活,我也是,我也是被無奈啊……”
李鶴鳴神淡漠地掃了眼滿院錦華裳的鶯鶯燕燕,毫不留道:“羅大人養不起,可曾想過是妾室太多。”
羅道章被他哽得說不出話,但片刻後,又想起什麽,麵希冀地站了起來。
他越過自己的妻子兒,手忙腳地從一眾年輕的妾室中拉出他往日最喜的妾往李鶴鳴前領。
“李大人……”他咽咽幹的嚨,將那被一院子冷麵長刀的錦衛嚇得腳發的豔妾室推向李鶴鳴:“大人若不嫌棄、大人若不嫌棄,這子便是大人的人了。”
他推得用力,那人被他一下推得摔倒在地,狼狽地跪在李鶴鳴腳下,伏地垂首,聳著肩頭驚惶地啜泣。
向他行賄的員李鶴鳴見得多了,但大庭廣眾給他送人他還是第一回遇到。
他微微皺眉,也不看腳下哭得梨花帶雨的人,直接往後退了一步,道:“公然向錦衛行賄,羅大人可想過後果。”
但這還不算完,羅道章回頭又抓起他的妻兒牽向李鶴鳴,將其推在李鶴鳴前,拱手聲哀求道:“罪責在下,婦人無過……李大人饒恕們一命!”
他說著,狠著心踹了們一腳:“哭什麽!求啊!求李大人饒命!不然你們莫不是想後半輩子在教坊司裏過活嗎!”
他的妻子抱著懷中孩子,閉著淚眼不發一詞,但其他妾室卻像是尋到了生路,紛紛跑上前來跪地求饒。
羅道章的話將們嚇得不清,一時院中哭聲驟起,眾人磕頭求饒,一口一個李大人得淒厲悲慘,更有膽大者,竟出手來拽李鶴鳴的擺。
何三聽得這一院子哭聲,想起他那屈教坊司的心上人,一時唏噓不已,但那歎息才出口,又陡然看見了那手去拉李鶴鳴擺的人,頓時冷汗都下來了,何三忙大步上前想攔,但已經晚了。
李鶴鳴眉心一擰,屈指頂上刀鍔,刀刃猛然出鞘,發出長嘯錚鳴。
他抬刀直直頂上住他擺的人的脖頸,刃尖刺破皮,鮮紅鮮自間流下,滴落在地,李鶴鳴居高臨下地看著,冷聲道:“退開!”
銀晃過眾人眼底,在場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驟然嚇得安靜了下來。
圍在李鶴鳴腳下的人也連忙哆嗦著躲開,生怕這刀架在們頸上,而地上的人更是被頸項冰冷的刀刃嚇得雙戰栗,涕泗橫流。
李鶴鳴看慣了眼下的這場麵,目掃過眾人,聲寒如冰:“今冬城外死傷上千,橫遍野,諸位要求,不如去墳前求失了住所活活凍死的百姓,都比求我來得有用。”
羅道章聽見這話,明白求李鶴鳴無。他扭過頭,看著自己的妻妾孩子,目掃過一張張悉又年輕的臉,最後長歎一聲,麵如死灰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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