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拿起來看了看,發現孫大洪沒有說謊,他的確識字不多。
紙上麵大多都是一些簡單的數字,還有些顯而易見的錯字,又翻開賬簿,看見上麵整齊的字,統共記錄了日期,一樁買賣出多斤兩,多銀錢,字工整幹淨。
陸書瑾一邊提筆寫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洪哥,上一個賬房先生似乎對此活計做得相當認真,是何緣由離去了呢?”
孫大洪道:“辭工了,許是不滿意工錢吧,賬房先生都是東家直接安排人來的,我也過問不了那些事。”
陸書瑾應了一聲沒再追問,隻是按照紙上淩的字去分辨一樁樁買賣,再謄抄在賬簿上。
發現如今的豬已經飛漲到八十文一斤了,翻看前麵的記錄,也不過才四十文,也就是說蕭矜這一舉,讓豬翻了一倍的價錢,買賣驟減。
“洪哥,如今豬漲價,來買的人,那若是砸在手裏豈不是浪費,如此一來又要降價,那還何須漲價呢?”發出疑問。
孫大洪躺會躺椅上,晃了晃腳說:“現在的豬主要銷賣不是給那些買不起豬的人,不管價格降多,那些人買得都不多,主要是往富裕人家送的,一買就買好些斤呢。”
陸書瑾心說也是,現在漲價,賺得都是富裕人家的錢,貧困人家便是在豬不漲價的時候買得也。
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掌櫃閑聊,將這
() 幾日的賬全部謄抄完之後,天漸晚,陸書瑾卻沒有趕回學府,而是去旁的麵館裏買了碗麵對付晚膳,又回到鋪幫忙。
孫大洪要關門,一邊清掃地麵一邊道:“這放到明日就不新鮮咯,又浪費了。”
“那要如何理?”陸書瑾幫忙掃地。
“自然是記錄斤兩之後送還原場,現在豬的價格絕不能落下去,哪怕是扔了也不會降價理。”孫大洪帶著陸書瑾將鋪清理之後,關門時掏出了繩子串的一把鑰匙,上頭串了三把,他用其中一個上了鎖,轉頭對陸書瑾道:“辛苦你了陸小弟,快些回去吧。”
陸書瑾與他客套兩句話,這才打算回家,正巧上一個拉車的拉麵前招攬客人,陸書瑾就將他攔下。
想著這幾日都得來這鋪忙活,便於拉車的商量一下,要他這幾日都於這個時間來榮記鋪。拉車的小哥欣然應允,談好了這筆固定生意,歡快地將拉回海舟學府。
陸書瑾今日在謄抄賬簿的時候,發現賬簿上的字墨跡皆相差無幾,這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賬目本就是一筆筆記上去的,墨跡和字跡會據記錄日期有輕微的不同,但那賬簿上前頭的字跡以及墨跡幹涸程度都完全一樣,這就代表那些不同日期的賬目全部都是在同一時間寫下的,並非是真正的賬本。
且櫃臺的腳邊有兩個屜,上頭一個放著賬簿之類的雜,下麵一個屜卻上了鎖。
賬簿是隨拿隨用之,若要記賬那就不可能將賬本藏得極深,陸書瑾懷疑真的賬本就在那個上了鎖的屜裏。
掌櫃孫大洪隻有三把鑰匙,一把開店鋪門鎖,一把開自家門鎖,餘下的那一把,就極有可能是開那個屜的鎖。
陸書瑾回到舍房時,剛點亮燈就察覺出不對勁來。
發現中間的大屏風往蕭矜那邊偏了足足有一尺,是深怕看不出來有人曾來過這裏似的。
好好的掛著鎖,平白如故被人闖了屋子,陸書瑾又慌張又覺得無奈,先將東西大致檢查一遍發現什麽都沒丟,唯有桌子上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封麵皮沒有寫字的信,關上門點了屋中所有燈,坐在桌前將信打開,裏麵隻有一張紙。
展開之後,率先看見紙上神似楷書卻又帶著幾分不羈氣息的字,撇捺之間充滿肆意,卻寫得相當漂亮。
隻是字的容不大懂:
落花:瘟,手絹:常。日:四十,月:三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分別對應: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
旁的再沒有了,疑地來回看了兩遍,都沒能找出其中能看懂的地方,不得其解,最終隻能將紙折起來隨手疊放的書本之中。
陸書瑾第二日想了個辦法,吃早膳的時候,問食肆的廚子買了些麵包在帕子中,晌午回了一趟舍房,將麵倒小盒子中又兌了水,得黏黏糊糊的,蓋上一層布。
待下課回去,那團麵就發好了,變得的,可以任意形狀。
陸書瑾揪下其中一團包在帕子裏,像昨日一樣換了裳出學府前往鋪,隻不過今日特地在酒樓前停一停,買了幾兩聞起來就香的上乘酒,花了不銀子,想起來心就一的疼。
去店中時,孫大洪已經喝得半醉,呼嚕打得震天響。
陸書瑾將小酒壇擱在桌上,並沒有醒他,而是搬了個凳子在店門口坐著玩。
此時天還沒黑,路邊幾個店鋪的老板嗑著瓜子站在邊上閑聊。
“你說咱們城西的人是惹了什麽太歲,怎麽怪病就接二連三地出呢?()”麵館的老板歎道。
“我看八就是傳染病,隻不過須得接多了才能染上,不然怎麽一病病一戶呢??()?『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嗑瓜子的老板娘說。
“別提了,前頭巷子裏住得王家人,一家七口全給染上了,這幾日皆在醫館躺著,也不知病如何了。”
“沒用嘍,跟上次李家的人一樣,救不了了唄。”
“你積點口德吧!”
陸書瑾坐著聽,聽了有一會兒之後又站起出了門去,依稀記得醫館離這裏不遠,往前走了約莫百來步就到了。
醫館的門麵不大,才十月份就垂著厚重的簾子,陸書瑾開簾子走進去,一濃鬱的藥草味道就撲麵而來,還有此起彼伏錯落不斷的咳嗽聲。
定睛一看,就見醫館的大堂並著不簡易的板床,上頭都躺著人,上蓋著厚厚的裳或是被褥,層層疊疊隻個頭來。
這不過才十月,怎麽就整上過冬的架勢了?
臺後的老郎中掀起眼皮看一眼,問道:“小夥子,來瞧什麽的?”
陸書瑾走過去,並未落座,隻是問道:“老先生,這些人為何上改了那麽多層東西?”
老郎中還算溫和,並未趕走,而是道:“病了,畏寒,有什麽就蓋什麽。”
陸書瑾道:“什麽病啊?”
老郎中喝一口茶水,拖著蒼老的聲音慢慢道:“瞧不出來是什麽病,渾發熱而生寒,皮紅腫,脖子生瘡,瘡爛了,人就沒了。”
“不會傳染?”陸書瑾又問。
“老夫還沒染上,就表明暫時沒有傳染。”老郎中道:“我這小破醫館,這些日子收了有二十來個,死了大半抬去義莊,府不管此事,小夥子若是惜命,就別瞎打聽,趁早離去吧。”
陸書瑾恍然想起先前拿著二十兩銀子找到容婆,拖央婿的好友辦事時,那捕快在城南捕房當值,當時說是無故病死了幾例,懷疑是瘟疫便一直急排查,問道:“是不是城南也有這種況?”
老郎中道:“不曉得嘞,應當是有的吧,義莊都放不下了。”
陸書瑾疑問:“這麽大的事,何以城中一點風聲都沒有?”
“燒了唄。”老郎中道:“死了就燒了,剩一把灰,能有什麽風聲?”
陸書瑾的心涼一大截,沒再繼續問,轉出了醫館。
這若真的是瘟疫,傳染強烈的話,恐怕雲
() 城將要遭滅頂之災。
陸書瑾心神恍惚,回到鋪的時候就看見孫大洪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倒著買來的酒喝得正興,一邊喝一邊齜牙咧大讚好酒。
“洪哥。()”陸書瑾走進去,喊了一聲。
陸書瑾買的是醇厚的烈酒,再加上孫大洪本就半醉,現在已喝得相當迷糊了,不知把陸書瑾認了誰,口齒不清道:“小吳回來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陸書瑾沒有糾正,隨意應了一聲就去了臺後,翻出賬簿開始謄抄,孫大洪在那頭一邊喝一邊說話,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什麽,倒酒的手都開始晃個不停。
“小吳啊。”他突然喊了一聲,長長地歎氣。
“小吳是何人啊?”陸書瑾頭也不抬,接話問他。
“記賬的!”孫大洪答。
“怎麽了呢?”陸書瑾又問。
“死了!”孫大洪道:“被打死,手骨全敲碎了!”
陸書瑾筆尖猛地一頓,墨跡在紙上暈染開,穩了穩心神,佯裝鎮定道:“被誰打死的?”
“還能有誰?”孫大洪不肯說了,重複著一句話,“還能有誰,還能有誰……”
還能有誰?東家唄。
上一個賬房先生是東家安排來的,如今死了卻說是辭工,顯然是被齊銘給理了。
陸書瑾發覺自己的手有些抖,一時抄不了字,便擱下筆緩和緒。
這時候孫大洪搖搖晃晃站起來,扶著櫃臺慢慢走著,裏唱著不調的曲兒,從陸書瑾的後繞過來往躺椅上一歪,閉著眼睛哼唧。
沒一會兒,他就又打起呼嚕來。
陸書瑾先是耐著子等了好一會兒,然後出聲喊道:“洪哥,洪哥?”
連喊幾下,孫大洪沒應聲,呼嚕聲毫沒有減弱,陸書瑾就從袖中拿出帕子包好的麵團,麵團已然不再和,呈一種半幹的狀態,不用力則完全不。
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放低了呼吸聲,蹲在躺椅旁,輕輕起孫大洪的上擺,腰間掛著的那三個鑰匙就了出來。
孫大洪忽然一個高昂的呼嚕聲,將陸書瑾嚇了一大跳,暗道男人為何打呼的聲音這麽大?竟不合時宜地想起蕭矜睡著時的呼吸,綿長穩健,有一種別樣的安靜。
陸書瑾抬眼見他完全沒有要醒的跡象,便手上作飛快,將鑰匙往半幹麵塊往上使勁一摁,當即拓印出形狀來。
麵團被分為三個,三把鑰匙各印了一下,做完這些趕忙拿著麵團退離,小心包好之後放袖中,再坐回自己的位置將剩下的一些賬目抄完差不多天黑。留了張字條給睡得天昏地暗的孫大洪,自個坐拉車回去了。
麵團放在窗邊吹了一夜,第二日早起一看,已經邦邦的,上頭拓印的鑰匙痕跡極為清晰沒有變形,這樣就算是了。
一早趕著天蒙蒙亮就出了學府,城中人大多早起做生意,陸書瑾尋去鎖店,將麵團遞給老板,要他按照拓印打三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出來。
() 這不是個難活,但老板見陸書瑾細皮長得稚,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兩銀子,左右還不掉價錢,又要趕回去上早課,陸書瑾隻得咬牙給了,心裏滴,走時瞪了這家店鋪的牌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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