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八皇子夜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幾個時辰，現在漸漸停了，屋簷上多餘的雨水一滴滴的掉落下來，砸在水坑裡，『叮叮咚咚』聲不絕於耳。今日是若泉當值，一如往常那般，抱著棉被在室外門旁守夜。

薑家並不苛待下人，若泉是薑長婉邊的大丫鬟，自然更優待一些。兩床新製的棉被，一個黃銅的手爐，還可以向小廚房要一份宵夜。這幾日天氣漸暖，連手爐都用不太到了。雖然是在打地鋪，可是渾依舊暖烘烘的，若泉都有些昏昏睡了。

但雨水叮咚聲響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像是鈴鐺在若泉耳邊搖晃。便醒了醒神，燭有些發昏，若泉從棉被裡鑽出來，拿起一把剪子將過長的燭芯剪短，又挑了挑，室頓時一亮。

若泉重新鑽回被窩裡的時候，聽到室依舊傳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和笑聲，本想提醒小姐，讓早些休息，但轉念一想，薑長婉也有這樣開心的時候，便裝作沒聽見，繼續抱著手爐假寐。

「明日便要宮晉見祺妃娘娘，姐姐不早些休息嗎？」宋稚說話的同時，眼神已經迷濛了，顯然有些睏意。

「稚兒你可知道麼？娘親要我好好表現。」薑長婉著床頂上雕刻著的錦繡祥雲，聲音裡有掩不住的落寞，「這幾日小廚房的菜，素的連點油沒有。薑被足半年，的姨娘被發配到莊子上去了。」

宋稚直起子，認真的盯著薑長婉的臉蛋瞧了瞧：「姐姐不必擔心，臉上的還是多的。」

的神十分認真，薑長婉不知道是不是在說笑打趣自己，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祺妃娘娘也宣了妹妹嗎？」

「我本不想去，但若是我不去，宋嫣也去不了，又怎麼肯消停呢？」宋稚了自己的額頭，一副十分頭痛的樣子。

「宋嫣還想著去？我若是，丟了那樣的大醜，鐵定把自己關在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免得徒惹人笑話。」薑長婉出幾分嫌惡的神，又很快掩去。

也難怪薑長婉會這樣想，宋嫣那件事兒，不論是誰聽了，都會覺得十分噁心。若是沒有能幹的父兄，想尋一門好親事？也隻有做夢這一個法子了。

「人家可不這麼想，定遠侯家的嫡次子，還瞧不上呢。」宋稚一說起這件事兒來，倒也覺得好笑，還想著攪了這門婚事。可沒想到還沒手，宋嫣自己就先下手了，省了宋稚好一番功夫。

薑長婉挑了挑眉，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神來，「到底是怎麼想的？真把自己當做西施神了？」

「何止，大抵是覺得自己還有那傾國傾城的本事。」宋稚略略打了個哈欠，眸中泛起點點水。

「可要後悔了。」薑長婉道。

「何以這樣說？」這話宋稚倒是聽不明白了。

「聽說定遠侯家的嫡次子，相貌甚好。」說起一個不相識的外男來，薑長婉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湊在宋稚耳邊輕聲道。

「宋嫣更看重權勢。」宋稚剛說完此話，忽想起宋嫣那日踮著腳尖看沈白焰的樣子。

「不過沒有你的世子爺好看就是了。」薑長婉狡黠的說。

宋稚一下便紅了臉，掌心都在冒汗，輕擰了一下薑長婉的耳朵道：「姐姐何時變得這般壞？這事兒你都打趣多回了？還沒夠？」

「這事我可說不夠，非得要說到妹妹出嫁不可。」薑長婉在旁人麵前一直是個文靜持重的子，隻有到了宋稚這兒才顯出幾分活潑來。

宋稚為了讓說兩句，隻好出手去咯吱，「哈哈哈，哈哈，妹妹饒了我吧，姐姐不說就是了。」薑長婉是個怕的，最怕宋稚用這個招數，整個人都笑癱了，連連擺手告饒。

「說真的，再過幾年世子爺若是在朝中立得住，你這門親事倒是極省心的，上頭沒有公婆，世子爺又是獨子，你們小倆口獨門獨院的住著，又不會有旁人來打攪。」薑長婉越說越遠了，宋稚急急的掩了的口。

薑長婉說的這些都是實，沈白焰的確是好，可他前世到最後雄踞西南一方，烈焰將軍的名號比皇上還要響亮，就連進京敘職都是走個過場，大隊軍馬在京城門外，八皇子雖已登基，卻也奈何不了他，沈白焰回回隻進京，回回全而退。

隻怕以後連這個過場都不會走了，宋稚心想，他既去了西南，那自己豈不是也要跟去？那宋家在京城裡還有好日子過嗎？宋家若是想有好日子過，這八皇子決不能當皇上，他若當了皇上，必定會像前世一般容不下沈白焰。

沈白焰就是被他活活給到西南去了。誰也沒有想到，那樣的貧瘠之地，巫族橫行，簡直就是一塊難嚼的骨頭，居然也讓沈白焰生生的啃下來了。

不知道沈白焰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先去西南尋葯，若是他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順安帝還是早亡了，這可如何是好？

「妹妹？妹妹！」薑長婉見宋稚久久不語，輕推了推。

宋稚這纔回過神來，隨口回了一句，「姐姐盡說我了，你呢？可有想過日後要嫁怎樣的男子？」宋稚一說這話，薑長婉臉上的笑意盡數褪去。

宋稚原本隻是想逗逗薑長婉，可沒想到過了火，反倒要惹得人落淚了。「姐姐，這是怎麼了？」

宋稚很快反應過來，又問：「你，是不是還沒有放下他？」

薑長婉著宋稚的眼睛，眸中有點點淚，「他前月已經了護衛軍，是最年輕的一個護衛軍長，他讓我再等等他。」

「等？等多久？等他搏出個名堂來，是嗎？」宋稚朝薑長婉靠過去，軀給予彼此暖的，深知薑長婉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子，倒是也沒有潑冷水，隻是問：「你們是如何聯絡的？」

「他馴養了一隻鴿子，隻有見到我的時候才會落下來，隻會讓我取信，妹妹放心，若是旁人還未近，鴿子便飛走了。」薑長婉說起這事兒來，連語氣都活潑了幾分。

「這倒是個難得的本事。」雖說馴養鴿子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將鴿子馴養的認人，倒是聞所未聞。

「嗯，妹妹你還記得那隻鬆鼠嗎？被他養了幾日之後，放到山上又自己跑回來了。他好像有跟通的法力一樣，所有的小都喜歡他。」薑長婉興緻的說著，一偏頭看到宋稚言又止的神，又悻悻然住了口。

宋稚知道薑長婉這是陷進去了，可週決這個人，宋稚前世對他印象實在是寡淡，說明他混不出頭來。這也是，想要從沒落的權貴之家鬥出一片天下來，可比貧家出的人簡單不了多。

可週決這人聽薑長婉這樣說來，倒也算是個人才。

『誒？』一道靈閃過，宋稚忽然記起了一些模糊的往事，『周決！周決是知道的呀！前世周決跟著沈白焰去了西南，是沈白焰邊最得力的幹將！這事兒！自己怎麼會忘了呢！』

宋稚正暗自懊惱著，想到了緣由，原來前世周決怕連累伯恩公府，是用了化名，後來芮希無意間提過一句，說沈白焰邊的鄒將軍就是周決！雖然姓氏化周為鄒，還是被人知曉了，隻是沒有真憑實據，所以八皇子也不能拿伯恩公府怎麼辦！隻不過，再無出頭之日了！

那這輩子，周玨的出路也會在沈白焰上嗎？

「誒，姐姐你說……」

宋稚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發覺薑長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宋稚幫薑長婉把在外頭的玉臂塞進被子裡，自己也躺了下來，本以為自己會難以眠，卻在片刻之後就悄然夢。

……

祺妃雖是一宮主位，但也沒有以之名舉辦一場大型宴會的權利，隻能借著周太後的名頭方便自己行事罷了。

這場宴席設在西山邊上的一個行宮裡，西山的森林十分茂盛，像是用畫筆錯，層層疊疊的抹了許多綠，暮四合之時，那森林就是一筆厚重瑰麗的深綠。

許是為了融進這景裡，連著桌上的錦帕都是金綉綠，麒麟紋路暗藏其間，在朦朧的燭下若若現。宋稚垂眸瞧了一會，移開了視線，綠瞧多了，倒是也讓人眼暈，更別提還有一道刺人的目老是落在宋稚臉上，偏了偏頭，企圖躲開那抹讓人不舒服的目。

「妹妹這是怎麼了？」宋嫣假惺惺的問。

臉上帶笑，心裡卻恨不得用刀子捅宋稚。順安帝宣了聖旨下來之後，聖旨裡隻是說了宋家和定北王府結親，並沒言明哪一位兒，抱著試探的心思去問了問宋刃，卻被罵了個狗淋頭！心裡對宋稚妒的要死，但臉上卻不能表出半分來。

「沒事。」宋稚冷淡道，向後仰了仰子，將用逐月的子擋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