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還沒來，暮歸卻姗姗而至。 相見了季淑，便道：“暮歸來向請罪。”季淑笑道：“這話從何說起？先坐吧。”

暮歸卻仍站著，說道：“在跟前，哪裡有我坐的份兒，我是這屋裡走出去的，雖然在外頭人稱一聲姨娘，在跟前，卻仍舊只是暮歸。”

季淑笑笑，道：“可別這樣，人看了，以為是我打你呢。”暮歸說道：“別人怎麼說我不放在心上，自救了我那日，就是我的恩人，於於理，我是要好好侍奉的。”

季淑道：“你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你若真個如此相待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暮歸說道：“多謝大恩大德。”

季淑問道：“是了，你方才說請什麼罪？”

暮歸說道：“昨兒我得信遲了，來晚了一步，讓了委屈。”

季淑挑眉，道：“沒關係，我也沒吃什麼虧。”

暮歸說道：“暮歸知道的心思，以後會好生看著爺的。”

季淑說道：“很好，也為了你自己著想，你把他看牢點兒，但凡他有點風吹草的想這裡跑，你不管用什麼法子，把他攔下，別讓昨兒的事再生一次，否則的話，我也只得再找個可靠的人絆著他了。”

暮歸說道：“暮歸謹記的吩咐。”又道，“只不過，昨兒爺同我回去，兀自有些悻悻的，口口聲聲，說什麼有些反常、鬼上什麼的，……還說……背後……有人指使云云，我安了一番，才睡了。”

季淑知暮歸在向自己報信，便說道：“好，不過這都是他一時的氣話而已，但雖然如此，也幸好是在你跟前，才口沒遮攔的，若是在蘇倩跟前，這時候這些話想必就傳到家後跟前去了。”

暮歸說道：“憂慮的是，當時我也想到了，我就勸了爺些，爺是個聰明人，也知道的，自不會再對別個說這些了。”

季淑笑道：“暮歸，有你在他邊，我放心不。”

暮歸道：“都是暮歸該當做的。”

此刻外頭楚昭到了，暮歸便道：“還有事，暮歸就先告退了。”

季淑說道：“去吧，爺這陣子對你正熱，你爭氣點兒，有個一子半就更是大好了，到時候也不會再委屈你當妾的。”

暮歸面上一紅，垂頭行禮，道：“謝，暮歸知道了，暮歸告退。”便慢慢退到門口，轉輕悄出門去了。

暮歸離開之後，楚昭便進了門，季淑楚昭，春曉夏知兩個就出到門口外站定。

楚昭站在季淑跟前，抱拳垂手，道：“參見，不知喚僕下來有何事？”

季淑說道：“楚昭，你昨兒晚上，人在哪裡？”

楚昭說道：“昨夜無事，僕下早早地就安歇了。”

季淑說道：“夜就睡下了？”

楚昭點頭，說道：“正是夜就睡了。問這個是何意？”

季淑說道：“沒什麼，忽然關心一下你們的起居問題，……那你是一個人睡，還是跟別個一起？”

楚昭說道：“僕下是一人獨居，不過旁邊屋子裏住的是平日裏外頭走的家丁僕役們。”

季淑問道：“那，假如你半夜跑出來，會不會有人察覺？”

楚昭咳嗽一聲，不知如何回答，就看季淑。

季淑說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個練武之人，武功又高强到什麼程度？你會不會飛簷走壁？”

楚昭才一笑，道：“僕下會的只是些淺功夫，又哪裡會那種高來高去的。”

季淑說道：“唔，那你還未同我說，倘若你夜出來，會不會有人察覺？”

楚昭說道：“僕下是護院的武師，自然知道院子裏的武師巡邏不停，防備的十分嚴，另外還有打更之人，走查探，且夜之後，裡頭眷們所居住的院落將會一一關門落鎖，囙此外頭的人無法進。”

季淑說道：“真的無法？”楚昭說道：“除非那人真的如所說，能够飛簷走壁，亦或者是個妙手空空之人，能够把十幾重的門鎖悄無聲息打開……這自是不能的。”

季淑說道：“原來如此，教了。”

楚昭說道：“客氣，還請放心，僕下等在外守著，外頭的宵小是無法進到院的。”

季淑著他一臉正氣，道：“辛苦辛苦。”心中卻道：“外頭的宵小自然是無法進，可是家賊難防啊。”心頭沉，便又著楚昭拔姿，見他一舉一，雖然是自然而為，可是那種習武之人的氣質卻是難以遮掩，隨隨便便站在此，就跟上直這種世家子弟，上青那種紈絝子弟各都不同。

季淑此刻便停了話頭，自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又問道：“其實方才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休要放在心上。”

楚昭說道：“僕下不敢。”Χiυmъ.cοΜ

季淑說道：“我喚你來，實則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楚昭說道：“不知所為何事？”

季淑說道：“嗯，我心頭有一件事很是不解，想要你來給我一個答案，替我解答解答。”

楚昭道：“僕下自當盡力而為。”

季淑說道：“我不解的問題是，先頭你跟祈卿稱兄道弟，卿卿我我，郎妾意，好的難分難解……你還為了他在蓮三爺跟前遮掩，為了他不惜當街替他出頭，甚至還追到我家伏風別院去探，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你竟然又翻臉不認人，想把祈卿置於死地呢？”

楚昭皺了皺眉，有些不安，說道：“、莫不是在說……昨兒的那件事麼？”

季淑說道：“不然你說呢，楚昭。”

楚昭歎了聲，說道：“這個……這個因是付僕下去查探的……僕下怕查不出什麼來無法差，又因的確是覺得卿可以，故而才……”

季淑笑了笑，說道：“楚昭，如果說你回復我的那些所謂的人證證有力度的話，也就罷了，偏偏你一問三不知，證沒有，人證你又說那畫師逃匿了……就憑著這模棱兩可的推測，把祈卿推出來送死，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有些不可思議？”

楚昭說道：“是僕下……一時糊塗，僕下自知有罪，還請責罰。”

季淑說道：“你要是個蠢材，你這句一時糊塗，我倒能信。但我之所以你來做這件事，就覺得你這個人聰明，是個能辦事的人，誰知道我一片真心逢假意，而上直一捕手，立刻就查了個水落石出，你竟連這個十指不沾泥的人都不如？我知道上直雖然不說，心裡頭卻在取笑我沒有帶眼識人，竟找了你來查探此事。你讓我這張臉往哪擱？”

楚昭說道：“僕下有負所托，實在罪該萬死。”

季淑笑道：“別，我說過，死不是最難的，而且你也罪不至死是不是，楚昭，如今我想說的是，我不信你是聰明面孔笨肚腸，也不信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究竟是為何你才把祈卿推出來的？我想聽的是真話，只看你肯不肯說。”

楚昭一陣沉默，而後說道：“僕下真個是一時糊塗，要罰，楚昭毫無怨言。”

季淑說道：“好，你不肯說，我也不會你，對了，我忽然想到一事，祈卿現在被朝公主留在宮，我起初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後來，想到他一再求我帶他出宮，忽然就想通了，他一個年輕男子久居宮中，你說此事被張揚出去會怎樣？不過也好，你既然一心想要他死，這倒是個大好機會……”

楚昭肩頭一抖，失聲說道：“不可！”

季淑說道：“怎麼不可？只不過祈卿就算死，也不過是個糊塗鬼而已，我倒是很想要在他死之前跟他說說，他以為的好兄弟楚昭，曾經想親手置他於死地呢……好了，既然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我也無話可講了，你出去吧！”

楚昭站在原地，一不，季淑說道：“走啊，還想如何？”

楚昭忽地單膝跪倒在地，說道：“僕下自知道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楚昭願意將實和盤托出，只求相救卿。”

季淑挑眉，說道：“我不明白……你方才不是把實都說了麼？”

楚昭說道：“求責罰，僕下……的確是有所瞞。”

季淑說道：“哦？你瞞了什麼？”

楚昭面難，卻仍舊說道：“是僕下……私心所致。……僕下奉之命後，便出外查探，沒想到，打聽來的消息，卻都跟二爺有關，只因僕下當初進上府是被二爺引薦的，跟二爺有幾分，於是、於是就自作主張，想要替二爺瞞著。”

季淑著他，說道：“於是你就想讓祈卿當替罪羊？這個說辭也不怎麼好啊，一邊兒是恩人？一邊兒是兄弟，故而你選擇了出賣兄弟？”

楚昭說道：“並非如此。”

季淑道：“可你就是這麼做了。”

楚昭說道：“楚昭的確不想要賣了二爺，卻又要向差，於是倉促之間就想到卿，一來，卿如今有公主護著，就算是……咳，也傷不到他。二來，僕下卻又知道，並非是些懵懂無知之人，僕下所說的證據，其實無憑無證，明眼人一看就知破綻百出，如此聰明之人，又怎會相信僕下？僕下惹怒了，只會被責打一頓罷了，橫豎不出賣二爺便可……”

季淑聽罷，笑道：“你這想法倒是好的，知道卿無事，就把他獻上來，又護住了上青，你倒是個很有心思，很講義氣又很忠心之人。”

楚昭道：“僕下自知欺瞞罪無可赦，求責罰。”

季淑說道：“我的確是該罰你，倘若不是二自己跑來認了，你把那一番話在上直跟前一說，縱然我多聰明都好，他立刻就會火冒三丈，哪裡管你是不是真的誣陷祈卿？”

楚昭說道：“僕下汗，想好這番說辭的時候，……僕下沒料到爺也會在場的，只不過僕下相信以的能耐，是不會被僕下糊弄過去的，僕下只求不要親手揭穿此事是二爺所為就好了。”

室重新一片沉寂，期間，季淑細細的打量楚昭，見他一膝著地，一膝屈起，如此跪著，大多數人呈現此半跪之態，那姿勢都不會太妙，楚昭卻跪的很是……怎麼說呢，人“賞心悅目”，他的極長，如此端端正正一跪，右在後膝蓋著地，小同大之間呈現筆直的九十度角，前屈著，自到肩膀，筆直拔，如竹如松，雖然是屈居人下，卻並無半點惶恐猥瑣之態。

而且他自進屋以來，絕抬頭觀季淑，只是眼觀鼻，鼻觀，觀心，很是安分守己，更有幾分拘謹之意。

而且他生得不差，額頭潔寬闊，劍眉如墨，斜飛鬢，鼻樑筆直，通紅，這幅格，這種氣，一看就知道是個養生養的極好的練武之人。

更兼一明磊落，風霽月，方才訴說自己“不得已”之時，更是誠懇之極，從頭到尾，更有些並無毫邪醜惡或者作偽之態。

季淑抿了抿，皺眉沉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我姑且信你，此事暫且按下。”

楚昭似松了口氣，說道：“多謝大。”

季淑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楚昭，我命你查探這件事……除了你，可還有他人知曉？”

楚昭一愕，而後說道：“代過，此事不可洩他人知道，囙此僕下只行事。”

季淑說道：“你確定沒有別的人知道？比如……二那邊？”說到這時，雙眸一抬，便眨也不眨地向楚昭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