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一些,就搬個小凳子在小吃車旁邊寫作業,寧可跟著爸爸媽媽風里來雨里去,也不要一個人待在空的家。其實從小就有些粘人。
后來要念初中,離家很遠,不得不住校。
鎮上的學校環境很很差,爸爸費了好大力氣,把送進城里的學校讀初三。
那所初中教學條件最好,可又怕欺負,他們給當時的班主任送了很多老家的土特產。
第二天,鐘意就看到那個塑料袋出現在垃圾桶。
辦公室門沒關,班主任正一臉嫌棄地跟人抱怨:“什麼東西啊,臟死了,一味兒。”
鐘意撿出來,洗干凈,拿回宿舍,恰巧被宿舍的孩看見,說撿垃圾桶里的東西吃。
鐘意不在乎。
只在乎很的人很的事,其余的時間全部用來學習。
天道酬勤,的中考績優異,六月的學校宣傳欄出的喜報。
高中離家更遠了,爸爸媽媽拉貨的小貨車拉著的行李和被褥。
開學那天,鐘意在學校門口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眼淚不聽話,吧嗒吧嗒地掉,無比想要回到小時候。
開學沒多久,爸爸媽媽實在不放心,來給送了好幾次服和吃的。
他們穿著干凈整齊的服,卻很局促的樣子,約在離學校很遠的路口。
鐘意不解,想著爸爸媽媽來了,帶他們看一看的學校。
爸爸卻說不了,那個時候他開始販菜、賣菜,有些不好意思:“讓你同學看到,瞧不起你。”
他的目躲閃,說完還干笑了笑,語氣里是滿滿的歉疚。
那個瞬間,鐘意恨不能一夜長大,讀完大學參加工作,讓爸爸媽媽過好日子。
“好好吃飯,好好學習,”爸爸把口袋里的零花錢都給,“快回去上課吧。”
鐘意往回走,鼻子酸難忍。
快到校門口時,又被媽媽喊住:“這些水果你帶回去跟同學分,媽媽挑的都是好的。”
眼淚來不及,媽媽看著這個樣子,眼圈瞬間也紅了。
鐘意看著爸爸媽媽開著家里的小貨車來了又走,也好想好想跟著爸爸回家。
可是一周后,爸爸媽媽作出決定,要來租房給陪讀,他說反正賣菜嘛,在哪都是一樣的……
其實,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被好好著、妥帖照顧的那個。
不管是爸爸媽媽還是顧清淮、還是的好朋友趙雪青,他們都對很好很好。
原本也可以長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自己的錯。
洗完澡,外面天黑了,雨也停了。
在燈影里看著父母頭上的白發,眼角遍布的皺紋,夾菜的糙的雙手,悄悄紅了眼睛。
“爸爸聽說你回來,想去給你買糖炒栗子來著,但是下雨人家沒有出攤。”
老實的父親笑了笑:“等下次。”
下次,兩個字針一樣,猛地扎的心尖。
鐘意笑著說“好”,低下頭時潤的眼睫在燈下,一閃一閃。
媽媽又問:“小顧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呀?”
那個瞬間,腦海有個無比猙獰的聲音——
你看,所有人都因為你過得很辛苦。
爸爸媽媽是這樣,顧清淮也是這樣。
鐘意,你真的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上。
鐘意心如刀絞,口悶悶的疼,讓不過氣來:“他工作忙。”
爸爸媽媽點頭,又問:“今天晚上住在家里吧?”
重傷昏迷的顧清淮,出生就沒見過爸爸,媽媽也早在四年前離世。
把他害那個樣子,自己還在這里和爸爸媽媽吃飯。
配嗎?
鐘意搖頭,努力彎出一個笑:“不了,我得走。”
天很黑,夜盲,爸爸媽媽不放心,一直送出很遠很遠。
鐘意上了最后一班大車,隔著車窗看向已經不再年輕的父母。
大車啟,趴在車窗上努力往外看。
一開始還能聽見媽媽說“到了打電話”,之后,什麼都看不清,拼命睜著眼睛。
爸爸媽媽轉的瞬間,鐘意坐在車里,淚如雨下。
對不起啊,爸爸媽媽。
我真的太疼太疼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鐘意媽媽出門沒帶手機,那個用了好多年、屏幕早就裂掉的手機被落在餐桌上,此時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家里,響起提示音。
銀行卡進賬二十萬,來自的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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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復發在意料之中,又或者說,那不是復發,就從來都沒有好過。
每一次電視新聞播報,都是在撕裂的傷口,著回憶曾經的點滴。
其實這些早就習慣,無非是大腦不控制地去經歷曾經的創傷場景。
讓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陷崩潰的,是顧清淮重傷昏迷。
走了好遠好遠的路,熬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等來一張宣判無罪的診斷報告,才等到魏寒告訴:恭喜你,你已經進整合期。
這才敢往顧清淮的方向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可就是因為靠近的這一點點,讓顧清淮陷萬劫不復。
現在,塵埃落定,皆大歡喜,只有,為最大的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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