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父親調上京去當差,舍不得夫人人,一并帶著去。路過南京,他父親有些舊友要應酬,便要在南京歇一陣,現下是借住在四府那邊。池鏡和玉親的細則,也是在那邊府里聽小芙說起的。素瓊怎麼聽都覺得像聽故事,想不明白池鏡那樣冷淡的人,怎麼偏看中了個丫頭。有點覺得自己上了當,自尊也到些傷害。
老太太在上頭說了些什麼沒聽見,總歸是些客套話。于家太太也客套,把仙哥從母懷里接來抱了回,“咄咄咄”地彈著舌逗弄。
一時還回去,大家坐下來,老太太便故意打聽素瓊的婚事,“可定下了沒有?”
于家太太臉上浮起尷尬,當初他們做父母的放任素瓊左挑右撿,撿到如今,二十的年紀了,仍沒撿到個合意的,反而鬧了笑話。
不過這時候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堅持道:“爹一點不急,說上京去,自有的是門當戶對的人家。”
老太太微笑著點頭,“二十也還年輕。”
素瓊最怕聽到這話,無論是安還是取笑,聽著都不大舒服。不過要隨便嫁人也不愿,這幾年過去也還是那樣維持著千金小姐的矜持和尊貴,堅持做著那式的十全十的夢,不肯將就半點。
也看過不人,不是家底不夠好就是人才不夠出眾,挑來挑去,竟還是池鏡最好。可惜在他上到最缺憾的一點,是他不能全心熱。不知道他對玉怎麼樣?
在對過打量玉,也沒能發現玉到底有哪里特別的地方,若是非要揀出一點,那的經歷和家世確是特別糟糕。難道愈是不完的,反倒愈是吸引人?不認同,心下懷疑和池鏡背地里是有些什麼見不得的事,迫不得已才談婚論嫁。急于論證這一點,捱延著沒摧母親走。
然而吃過午飯也不見池鏡歸家,老太太笑道:“過兩天要上任了,外頭應酬多,原本他朋友就多,日不著家。”
素瓊聽見最尾一句,心里稍稍得到安,日不著家的丈夫不稀罕。但心里還是想看見池鏡。
隔日同四府的幾位太太再來,總算是見著了。長輩們在老太太屋里說話,小芙拉著素瓊往各房里去打招呼,從翠華那邊出來后,再往池鏡他們屋里去,湊巧那時池鏡在家。
不過進屋沒看見人,只聽見玉在暖閣里和顧媽媽商議,“我可不管他是哪位媽媽的兒子,既在這府里當差,就要依這府里的規矩。你就說是我的話,革去他兩個月的銀子,若有人求,就革他三個月的。”
顧媽媽答應著出來,扭頭看見小芙和素瓊,忙慇勤往里請。一時丫頭們進來,玉吩咐上茶果,自己拂了拂發鬢,有點不好意思,“我才剛午睡起來,你們先坐,我去理理頭發。”一面金寶們款待。
說著踅進那邊臥房里,一看池鏡還在鋪上睡著,忙去掛起帳子搖他,“快醒了,來客了!”
池鏡迷迷瞪瞪睜開眼,“什麼客?”
“小芙和瓊姑娘。”
他不以為意地翻了個,“這也算客?況且是客,要我起來做什麼?”
玉連晃他幾下,“你當人家瓊姑娘是來瞧我的?我跟才幾分?昨日來沒見著你,今日又跟著來,還不是為瞧你?”
晃得池鏡徹底清醒,翻坐起來著笑,“那好,既然人家如此有心,我也不得出去陪陪。”
催他起來應酬的是,心下不高興的也是。淡然往妝臺前坐著梳理頭發,鏡中一看他下床在櫥里翻裳,便對著鏡子暗暗撇了下。
池鏡特地挑了兩件袍子過來,“你看我穿哪件好?”
一件玉白紗袍的,一件黑莨紗的,玉眼梢一斜,道:“都像吊喪穿的。”
他自己也知道他穿黑的出,睨著笑眼道:“還是黑的吧,黑的穩重些。”
玉沒吭聲,心一橫,多摳了點胭脂在手心里勻,對著鏡子抹在臉上上。那素瓊也不知怎麼長的,那副勾魂攝魄的相貌,別人不費點力,簡直不能站在旁邊,連小芙今日也格外注重了裝扮。
池鏡先穿好了裳,隨便拿篦子刮了兩下睡的發鬢,風度翩翩地出去了。素瓊老遠看見他從那頭走來,眼睛不由得一亮,興許是了婚的男人有點不一樣,瞧他比從前那疏離散淡中又添了說不出的風度,讓人一看便臉紅心跳。
他還稱“瓊妹妹”,來到跟前打了個拱,“昨日就聽見瓊妹妹和嬸娘到家來了,偏我在外頭有事,沒趕上給嬸娘和妹妹請安,請勿見怪。”說著旋去了側面椅上坐,打了個哈欠,帶著一臉懶倦的微笑。
素瓊驀地想起前愁,心下還怨他從前待冷淡,因而只稍微點點頭,算是見禮,手上的紈扇又慢慢搖起來,微笑著聽小芙和他搭腔。
“三爺這是才睡起來?”
池鏡笑著點頭,“無事可做,只好在家睡覺,不像松二爺。”
“他不過是瞎忙,哪里比你,后日就要往衙門拜馬去了,從此后公務纏,比誰不忙?”
正說話,玉出來了,池鏡見上抹得緋紅油潤,心里好笑,作勢讓到下首椅上去,坐前頭,好和們說話。
玉看他一時坐一時立的,只覺他是有意點眼,暗暗乜了他一眼,笑著坐下,到榻上去,“你們從老太太屋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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