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叨叨的大晌午頭了,全家都回來了,就自己一個人堅守在地裏的薑大喜扛著钁頭步履生風的回了家。
門口的案子上還有兩大塊,薑烈坐在門檻邊的臺子上,隻坐了半拉屁,跟前圍了一圈的孩子,一個個的手裏拿著,瞅著像是在做毽子呢。
煙囪冒著煙,院子裏有熱氣喧騰而上。一風吹來,能聞到濃濃的香味。
這香味濃的很,定是家裏的小孫又搗鼓出什麽新花樣來了。
薑大喜想著,步子都快了幾分。
“大喜啊,大喜!!”
後遠遠的有喊聲傳來,薑大喜停了步子回頭看,就見一輛牛車慢悠悠的從遠駛過來,趕車的是村子裏的老牛頭,年紀和薑大喜差不多,一個輩分上的。
見薑大喜回頭,老牛頭笑嗬嗬的任由識途的老黃牛慢悠悠的走,喊了一嗓子,“瞅瞅誰回來了!”
“爹!”
牛車上一個一月白長袍的年麵帶笑意喊了一聲。
“萬年回來了!”
薑大喜不由咧著嗬嗬笑起來,“咋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明兒的假?”
“今兒先生家中有事,便給我們都放了假。”
薑萬年索從牛車上下來,又背了自己的書箱,數了三個大錢遞給老牛頭,“謝老叔捎我一程。”
老牛頭見薑萬年彬彬有禮的樣子,喜歡的不行,想說點啥又怕惹了讀書人不快,隻笑嗬嗬的接了大錢,“一個村的,不說兩家話。”
“咋今兒舍得坐車回來了?”
孟家屯離山前村若是走路,需要走一個時辰。薑萬年一向是走路來回的。薑大喜歡喜的拍了拍兒子的肩,任由薑萬年接了他肩膀上的钁頭。
“今兒趕早搭著夫子的車去了縣裏一趟,上次書局裏領的書抄完了,去換一換。”薑萬年背著書箱扛著钁頭,看著薑大喜的一雙眼睛溫潤孺慕,角噙著笑意,話音不疾不徐,清朗悠揚。
“回來的路上見了老牛叔,就搭了老牛叔的車。家裏這是兼上屠戶了?”薑萬年瞧見了家門口的案子。
“哪兒啊,今兒滿滿進山打死了頭野豬回來,這應當是賣剩下的。”
“爺回來了,小叔回來啦!”
薑烈瞧見了薑大喜和薑萬年,驚喜的喊了一聲,轉而又朝著院子裏喊了一嗓子。
院子裏原本歡騰的全是三家孩崽子的聲音,瞬間噤聲。
不多時,一個小腦袋著院門了出來,瞧見薑萬年,嘰裏咕嚕轉的大眼睛頓時一愣,薑焱嘿嘿的朝著薑萬年一樂,下一瞬捂著屁就要跑,“小叔回來啦!”
院子裏登時飛狗跳。
倒是薑梓不見著慌,眼見著真是小叔回來了,反倒是小手一背,一副有竹的樣子。
薑有銀坐在小板凳上看院子裏酸菜大骨頭的火,見薑梓不慌不忙的,樂了一下,“四郎怎麽不怕了?”
“小叔都回來啦,我怕也無用。何況上次小叔留下的課業,我早就背下來了,也不怕小叔檢查。”
薑有銀聞言就有些不甚高興了,他隨手撿了樹枝扔自己兒子,“你個完蛋玩意,瞧瞧人家四郎,再瞧瞧你!慫蛋貨!”
“嗯!”劉老太哼了一聲,瞅著滿院子大家都在忙活,唯獨自己找了個小板凳坐著看火的二兒子,氣不打一來,“人說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當爹的是個完蛋玩意,哪兒有怪當兒子的!”
劉老太這麽一說,薑有銀雖是滿臉的不服也不吱聲了,他氣哼哼的在板凳上挪了挪屁,瞅了眼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的錢氏,“孩兒他娘,用我燒火不?”
“不用啊,你歇著吧!翻地活兒累,你歇著。”
劉老太:“……”
劉老太朝天翻了個白眼。
旁邊的二和三噗嗤樂了,三就說劉老太,“大嫂,兒媳婦心疼兒子是好事,可知足吧!”
嘿!這話說的,我那是不知足麽,我那是嫌棄自己生的混蛋玩意!
那邊薑大喜和薑萬年進了院子,薑沅蔓正給豬脯刷蜂呢,眉開眼笑的喊了一嗓子,“小叔!”
“滿滿瞧瞧這是什麽。”
薑沅蔓拿了兩塊豬脯走過去,給薑大喜和薑萬年一人裏塞了一塊,“爺,小叔,好吃不?”
“好吃!滿滿做啥都是這個!”薑大喜比了個大拇指。
薑萬年從書箱中掏出來一個用布裹著的件遞給薑沅蔓,“看看喜不喜歡。”
是一把匕首。長二尺,鐵所製,圓柄,劍鞘劍柄上皆刻有梅花圖案。
薑沅蔓眼睛歘一下亮了,一蹦三尺高。
“謝謝小叔!我可太喜歡了!”
薑萬年便真的開懷起來,隻覺得連日抄書的疲累一掃而空。
叔侄倆正說著話,那邊二郎圍著學做毽子的孩崽子們見薑萬年回來了,個個心中發怯,生了退意,口中連連喊著學會了學會了就要撤,薑沅蔓蹭蹭兩步跑過去,喊道,“真學會了?”
“學會了滿滿姐!”
“行,學會了回去給自家姐妹們的毽子都做出來,回頭我瞧瞧誰做的好,下次甭管分啥,做的最好的都有獎勵。誰要是不給自家姐妹做,下次就啥也分不到,麻煩自家老娘的,也啥都分不到!”
“知道啦滿滿姐!我們指定做!”
孩崽子們一哄而散,就剩下旁邊住著的二爺爺和三爺爺家的孩子們還沒走,這會兒沒了毽子的吸引力,一個個的開始占據有利地形,或蹲著或站著,聞著鍋裏傳出來的香味,一個個鼻子吸的跟小狗似的。
趁著這功夫,薑沅蔓裝了做好的,蹭蹭的跑到白郎中家裏,小院子關著門,應當是白老頭又進山采藥去了,便爬到牆頭上,勾著將掛在院門裏麵凸出來的鐵釘上,這才又蹭蹭的跑回家。
“開飯啦!”
王氏和錢氏在廚房裏喊了一嗓子,院子裏很快支起了幾張大桌子,這回一個桌子指定是坐不下了,二三家都來幫忙來了,那指定是得留家裏吃飯的。薑沅蔓和初霽兩人領著一串的孩子坐小孩兒那桌,男人們一桌,人們一桌,菜好了,這就開吃了!
沒有腸,算不上殺豬菜,隻能酸菜白,還有燉的爛骨的大骨頭,油鋥亮的紅燒,大片子炒土豆條兒,還有王氏在薑沅蔓指揮下做的糖醋排骨。
幾乎造沒了家裏那點兒糖。
大盆子大碗的,即便是人多也足夠吃。這種全是的菜,就算是過年也吃不到,也所以就算主食是粥和地瓜,也沒人在乎。
有吃還挑揀什麽!
唯獨一個薑沅蔓,吃了一口油汪汪的紅燒,心裏憾不已,這要是有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飯,混著點濃鬱的小湯,配著這優秀的五花三層的紅燒,來上一口,可不得香飛了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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