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在后院荷花池旁向世子復命,世子沒工夫理他,正在看世子夫人逗兩個孩子玩。阿四站在涼亭下,隨意地瞥一眼。他認得其中一個孩子是唐琢的兒子,另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卻不知道是誰了。
那小男眸子漆黑,雕玉琢,倒是看著可。
阿四不關心地移開目。
兩個孩子跑下涼亭,去荷花池邊玩耍。世子與世子夫人坐在亭中喝茶吃點心,囑咐仆從們跟上。那兩個孩子蹲在地上玩耍,不知如何吵了起來,端王府的小郎君生了氣,一把將陪玩的男推倒;那男倒是倔,反手就將端王府的小郎君拽倒。
阿四在亭下看得微皺眉。
果然,亭中世子夫人發出一聲驚呼,接著唐琢便嘖一聲。唐琢向旁邊人說話時還帶著笑:“竟然敢打主子,這小奴仆真有趣兒……給我把他淹池子里,醒醒腦!”
端王世子殿下抬頭看到亭下的阿四,就道:“阿四,你是我最信賴的人,讓你的人過來。”
阿四倒沒說話,他后的衛士已經自覺上前,去抓那個敢打小郎君的小孩兒。阿四眼睜睜看著那小孩兒又踢又打,卻還是被大人抓到手中。阿四在那一瞬,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說不清自己的心事,只覺得煩躁。
他聽到小男大嚷:“放開我!我要告訴我阿母,我要告訴我阿父!我阿母讓我阿父打你們……”
唐琢臉沉下。
兩個衛士當即不敢讓男再說,兩人直接將小男的頭押了池中,小男的罵聲便消失了,只聽得咕嚕咕嚕的水聲。一會兒,阿四聽聲音不對勁兒,他腳下一顆石子飛彈出,彈在其中一個衛士的腰上,勁力得人后退,手上力道松了。
另一個衛士詫異地同樣跟著收手。
阿四走上前:“差不多得了。一個小孩兒,何必這麼在意。”
他立在荷花池邊,手將被兩個衛士淹得奄奄一息的小男從水中提了出來。男閉著氣,氣息微弱萬分,臉慘白。阿四心里更加煩躁,他手在男的口幾擊,讓小男咳嗽著醒過來。
男眼睛清水一般,滿含淚水,抬頭看他。
那一瞬,阿四的心里轟地一空,說不出緣故。
他怔忡間,唐琢慢悠悠地從亭中走了下來。唐琢道:“既然阿四說停手,我便給這個面子。只是這個孩子不聽話,作陪讀的還敢忤逆主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帶著幾分惡意、興味,問阿四:“這小孩兒就給你吧。你可要好好教訓一下。阿四,你打算怎麼替本殿下的兒子討公道呢?”
阿四沉默半天,將目從懷里男怨憤含淚的眼神上移開。他僵道:“送去關閉吧,讓他反省一下。”
他的本意是小孩兒知錯便好了。
唐琢笑一聲,點了頭。
阿四之前執行任務時間太久,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男。唐琢便沒有告訴阿四,這個男孩,有多倔強,有多難馴。
唐琢也不會告訴阿四,兩日后,按照約定,宋凝思會見到的兒子。以宋凝思的聰慧,不會發現不了兒子的異樣。再以宋凝思的心狠,不會放過阿四。而阿四又豈是一般會被算計到的人?
阿四徹底對宋凝思斷了,才會為唐琢手中最有力的一把刀。
唐琢慢悠悠想著這些,召阿四去回話。阿四去將不聽話的男關起來時,唐琢收到了一封信。這封信是一位去敦煌當縣令的舊臣寫來的,不過是打秋風,想找機會調回京城。
唐琢看得漫不經心,卻忽而凝目。因這人,在信中結尾,說來一事——
“兩年前,臣被外放敦煌之事,殿下曾來相送,讓臣恩萬分。殿下臣一幅畫,代侯府尋找千金一事,聽得臣慨連連。殿下與宣平侯這般好,天下幾人能做到?”
唐琢滿不在乎,心中嗤笑。他想他和宣平侯好,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這兩年,宣平侯并不聽他的吩咐,不與他站同一派,雙方已經斷義。最近一段時間,宣平侯在朝堂中得罪了人,唐琢不惜加磚添瓦,送宣平侯一個“削爵”的前程。如今還為宣平侯奔波的,只有那個閆騰風。
那位閆郎君一直盯著端王府……唐琢也遲早收拾。
這封信繼續寫:
“今年三月,微臣在家中見一醫,竟與殿下想找的人一模一樣……”
唐琢的目凝住了——
戚映竹!
唐琢瞇眸,忽而笑一聲。他已與三年前那個次次給戚映竹機會的人不同,他如今想得到什麼,都有千萬種讓對方拒絕不了的方式。
唐琢囑咐:“去宣平侯府。這般久了,也該問候問候那昔日差點當了本殿下老丈人的人。”
--
三日后,一隊衛士從宣平侯府出發,前往敦煌。
唐琢的端王府上,阿四執行完一任務,疲憊地回來。深夜之時,他屋中尚亮著燈火,讓他走到屋前的腳步一頓,心中稍暖。
他掀開竹簾,見到宋凝思正坐著等候。
他以為專程等他,但抬起目來,雙目微紅,似乎哭過。阿四皺眉:“怎麼了?這里難道有人欺負你?”
宋凝思盯著他,冷冷問:“三日前你吩咐關押的那個男,你到現在都不將人放出來麼?”
阿四一愣,這才想起這事。三日前他將小男關起來后,就馬不停蹄地離開,去幫唐琢殺人。他今夜才回來,也忘了那事……宋凝思卻在這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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