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特意磨蹭了一會兒，確定外邊沒有說話聲了才慢吞吞地走出來，手裏還端著一碟謝夫人親手醃的小鹹菜。

    謝夫人並不在。

    徐璈不確定地眨了眨眼，小聲問：“嶽母呢？”

    桑枝夏麵無表：“被我氣哭了。”

    或許是說的話太大逆不道，又或許是對生父和親族的漠然帶來了太大的震驚。

    總之人是抹著淚快步走遠的，桑枝夏也沒起去追。

    桑枝夏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火大。

    若世人遇上麻煩都隻想進烏殼，躲躲藏藏的豈不是正好合了敵人的意？

    這層殼子不一次砸碎了，這心結就一輩子都打不開！

    徐璈輕輕歎氣：“枝枝，嶽母……”

    “這事兒其實也沒那麽急，慢慢來也行。”

    桑枝夏想把人出眼前的殼子是好意，可話說得太快太直，不一定就真的會被接。

    桑枝夏木著臉不想說話。

    徐璈默默湊近了輕聲說：“嶽母不在，咱們也不好筷。”

    “要不我先去廚房給你弄點兒別的吃的？”

    “我不。”

    桑枝夏抱著胳膊就這麽坐著，賭氣似的抿著說：“我娘不出來，我也不吃。”

    徐璈：“……”

    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氣是怎麽回事兒？

    桑枝夏突然任起來的這個小脾氣，他瞅著怎麽就……

    這麽新奇呢？

    徐璈挪著小凳子往前湊，含著笑打趣：“惱了？”

    “真的惱了？”

    桑枝夏沒好氣地拍開徐璈的手，暗暗磨牙：“我火大著呢你最好安分點兒，不然連你一起削。”

    徐璈捂著自己被開的手滿臉稀奇，暗的還想再招惹一把挨一下子。

    桑枝夏被徐璈的不識趣惹得眉飛起，正想踹人時後響起了謝夫人還帶著沙啞的聲音：“怎麽都不吃呢？”

    謝夫人明顯是去洗了臉，發梢還掛著沒來得及的水珠。

    徐璈裝作什麽都沒看出來的樣子，笑著連忙起給拉了椅子：“我笨說不出好聽的，枝枝被我惹惱了，嶽母您幫我說兩句好話。”

    “您要是不幫我，我說不定回去就得挨揍了。”

    謝夫人本來心神紛，也生生被徐璈這幾句逗得笑出了聲兒：“這話說得，還能真的手不？”

    徐璈舀了湯第一碗放在了謝夫人的手邊，接著把第二碗遞給桑枝夏，卻故意端著沒往桌上放。

    桑枝夏一眼瞧出這人是故意的，斜眼瞧他。

    徐璈裝得像那麽回事兒，苦哈哈的：“枝枝。”

    “閨。”

    謝夫人拐了桑枝夏的胳膊一下：“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麽還使小子呢？”

    “姑爺跟你賠不是呢，別鬧。”

    桑枝夏剜了故意為之的徐璈一眼，到底是沒繃住笑了。

    “裝模作樣的，弄得我招教訓你就滿意了？”

    徐璈見媳婦兒和嶽母都笑了，這才坐下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不是來時領了家中長輩給的任務麽？哪兒敢大意？”

    “嶽母有所不知，出門前我被揪著好生訓斥了一頓，隻說這次不把嶽母接回去，我也不必回去了。”

    徐璈以茶代酒端起來，笑瞇瞇地說：“嶽母看在我久不歸家的份上，明日就隨我們一起回去吧，不然就算是夫人大度饒了我，回去了我也要挨打的。”

    謝夫人地攥著茶杯，看著麵前笑意溫和的徐璈，掙紮片刻後咬著牙說：“好。”

    “回去。”

    徐璈喜出外地對著桑枝夏挑起眉梢。

    桑枝夏怔怔地看著謝夫人：“娘？”

    謝夫人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自嘲道：“我本意是不給你們添麻煩，可若如此讓你們更添煩憂，那才是我最大的不是，再者說……”

    “今時不同往日了，其實沒什麽好怕的。”

    的孩子都長大了。

    兒子年英武，兒雍容大氣，也都是難得出挑的好孩子。

    早已不是當年守著那點兒時刻被克扣的月例銀子，擔驚怕活命的小妾了。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也要好好活著。

    活著才能在他們委屈的時候站出來擋住，活著才是真正的保護。

    一輩子都不曾探頭看天外的金雀也有翅膀。

    羽翼或許折了半生，但為了自己的孩兒，也總有再鼓起勇氣振翅的那天。

    此行來最重要的事兒得了準話，徐璈不帶半點摻假歡喜得多吃了一碗飯。

    然而直到第二天要出發時，桑枝夏的臉上看起來還是鬱鬱的。

    昨日罕見的賭氣，仿佛是點燃了積在心底的火藥堆似的，此時的桑枝夏活像是炸了一夜貓的貓崽兒，過了一夜都還沒順下去。

    徐璈覺得稀罕得很，下搭在桑枝夏的肩頭悶悶地笑：“枝枝，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什麽嗎？”

    桑枝夏推了推他的臉懶得搭理。

    徐璈笑聲越發肆意：“跟糯糯生氣時一模一樣。”

    板著個小臉也不說話，看誰的眼神都直勾勾的，區別隻是桑枝夏不鼓腮幫子，麵上幾分稚氣多幾分清冷的疏離。

    桑枝夏心口實在堵得慌，側雙手捧住徐璈的臉，咬牙道：“我跟你說，我現在氣兒可不順了，知道嗎？”

    “再多就咬人了哈。”

    徐璈一聽這話樂得更是開懷，腆著臉指明了位置，追著攆著想被咬一口試試滋味。

    桑枝夏被他煩得恨不得打人，等出發的時候麵到底緩和了幾分，然而也隻是暫時的。

    從茶山小樓回來的幾天，眾人先是為謝夫人想通了回來到高興，接著都察覺出來了桑枝夏的緒不對。

    徐璈被多人問話數遍，甚至還被盤查了一通那日去茶山時的全部細節，但也沒人梳理出了哪兒不對，徐璈自己也想不通。

    這怎麽還能一天之無端變化那麽大呢？

    早上人還是好好的，到了下午就不太對勁兒，夜間甚至還會莫名掉眼淚。

    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悶悶不樂，脾氣也相對暴躁許多，很容易發火。

    但火來得快去得也快，隻是變化無常讓人很難捉。

    桑枝夏之前可從來沒這樣過！

    誰惹的？

    徐璈首先排除了自己，反複思索後，覺得癥結還是在不知趣的便宜嶽父上。

    還有桑家，連帶著一群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徐明輝聽著徐璈煞有其事的分析，沉默後古怪道：“王城和京都隔著數千裏，就算是分析出來了，你如何？”

    徐璈黑著臉碎了手中的棋子，任由碎末順著指落，微妙道：“不如何。”

    “給嶽父大人準備個小驚喜，想來也不多費勁兒……”

    敢惹我媳婦兒生氣，嚇死你個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