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時間是三天後的中午十二點。

    這期間工廠照常運轉,沈淨晗每天都去，和平常沒有不同,因為在其他人眼中，倉庫裏依舊擺滿了“貨”，周敬淵和嶽凜他們隻是出差，過幾天就回來。

    嶽凜臨走前，將的聯係方式給了宋隊的一個徒弟，刑天。

    這次行，刑天負責帶人埋伏在雲江島,伺機圍剿地下工廠。

    嶽凜離開的第二天，刑天聯係了沈淨晗,兩人談幾分鍾，沈淨晗將地下工廠目前的況和進叢林最便捷的路徑都告訴他，刑天也言簡意賅地代了一些行當天需要沈淨晗配合做的事，沈淨晗一一記下。

    忽然覺得有點張,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嶽凜離那麽遠，這裏就隻有一個人,心裏總是沒底。

    留守的幾天,繼續翻找嶽凜提到的那本賬冊。

    周敬淵和付家兄弟不在,工廠裏都是些小嘍囉,沈淨晗雖然來得晚,但深周敬淵重,地位比他們要高，在工廠裏隨意走，沒人敢說什麽。

    其實之前該找的地方都已經翻過不止一次，但還是嚐試著繼續找找。

    重新將實驗室裏所有角落翻了一遍,甚至用力拖拽文件櫃，檢查了櫃子後的牆，都沒有發現。

    出了實驗室，看到阿揚又在給坤發送飯，沒有過多留意，沿著幾米長的過道朝大廳走，幾步後忽然停下，回頭看向鎖著坤發的那扇門。

    腦海中閃過一句曾經在書上看到的話。

    原文已經不太記得，大意是，如果你排除了所有錯誤選項，那麽剩下的那個，無論多麽不可思議，都是正確答案。

    那本賬冊，難道藏在坤發的房間裏？

    這可能嗎？

    這麽長時間以來，從沒見周敬淵看過坤發一眼，更別說進到那個房間裏，而且就算真的在那裏，他不怕被坤發發現？坤發被折磨這麽多年，生不如此，一定恨死周敬淵，怎麽可能留把柄在他手裏。

    雖然這樣想，沈淨晗還是走了過去，阿揚依舊很沒有耐心，碗扔地上就走了。

    過了十來秒，坤發才出枯瘦的手拿走飯碗。

    裏麵很快傳出緩慢吃東西的聲音。

    沈淨晗通過門上方的玻璃窗看進去，裏麵黑乎乎一片，唯一的線隻有這扇門的上下兩個方形窗口，角落一個馬桶，其他什麽都沒有。

    四麵牆隻能看見三麵，另外一麵不在視線範圍。

    碗又被送出來，擱在門口的地上。

    沈淨晗蹲下，和裏麵說話：“你最近怎麽樣，病好了嗎？”

    後來又給他送過幾次藥，但最近事太多，也沒有太多力留意他的況。

    沈淨晗對坤發有種很微妙的覺。

    當年周敬君是為解決坤發才製造那場意外，牽連了的父母，但心裏很清楚，這件事不是坤發的錯，雖然坤發之前也做過違法的事，但嶽凜說過，他曾走進警察局，試圖自

    首，後來沒有功，也許是周敬淵用家人威脅他，在他心深，仍然存在一良知。如果以後能出去，聽從國家的置，接改造，也許還能重新做人。

    坤發坐在角落裏，沈淨晗看不到他的臉，但能聽到他的聲音。

    “好多了，謝謝。”

    沈淨晗斟酌著措辭，在想怎樣能不聲地問出點什麽，可就在這個時候，阿揚來收碗了，“你怎麽還在這？飯菜都快涼了，那會兒你也不去吃。”

    沈淨晗隻好站起來，“這就去。”

    這之後，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沈淨晗才再次有機會接近坤發。

    而那個時候，離嶽凜他們的行時間隻差十分鍾。

    前一晚沈淨晗一夜都沒睡著，焦慮得不行，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工廠，等所有人都到齊，接近中午時趁人不留意，將進地下工廠的幾道門全部打開，留一微小的隙，提前為刑天消除障礙，節省時間。

    隻有最後那道鐵門沒有開，那裏在大廳的視線範圍，容易被發現。

    所有人都在工人專用的休息室裏吃飯，沈淨晗看了眼牆邊桌子上剩餘的飯菜，隻有他們吃飽了，剩下的才會給坤發。

    沈淨晗走過去，把阿揚他們留給的菜都撥到坤發碗裏。

    給坤發送飯不是誰專門的任務，誰有時間誰去送，所以下麵小窗口的鑰匙就在飯盆邊。

    沈淨晗拿了鑰匙，端起滿滿的飯菜給坤發送了過去。

    坤發依然隔了一會兒才挪過來拿碗，當他的手過來時，忽然頓住，停在碗邊。

    今天的菜比平時多了好多，還有一大塊魚，米飯也盛得很滿，非常盛。

    沈淨晗蹲在門邊小聲說：“慢慢吃吧。”

    坤發聽出的聲音，僵糙的手指停頓許久，最終拿起那碗飯。

    起初碗筷的聲音很正常，後來逐漸急促，聽得出裏麵的人在狼吞虎咽，到了最後，沈淨晗聽到一忍克製的泣聲。

    坤發似乎哭了。

    沒走，依然蹲在門邊，不多時，裏麵傳出坤發的聲音，“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沈淨晗說：“需要什麽理由嗎？”

    “人不會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好，何況是我這種人。”

    “我隻是覺得你需要幫助。”

    坤發蜷著坐在門後的角落裏，沈淨晗隻能看到他的一片角。

    片刻後，坤發突然開口：“你，還有那個周穩，不是周敬淵的人吧。”

    沈淨晗心裏一驚，迅速回頭看了眼大廳那邊，好在他們還沒回來，這幾天周敬淵他們都不在，下麵的人也有些懶，吃完飯沒有著急出來，在休息室裏聊天打牌。

    的心怦怦跳，慶幸坤發看不到自己的表，勉強鎮定下來，“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坤發的臉在黑暗中，無聲笑了笑，他用手背敲了敲後靠著的那堵牆，“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即便隔音好，若留心，也能聽到一些

    。”()

    那堵牆的另一側，是實驗室進門左手邊那半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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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房間共同一堵牆。

    不等沈淨晗有所反應，坤發又說：“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他聲音很低，帶一苦，抓著那可憐的，的，稍縱即逝的關心，和被當一個“人”，而不是“牲口”的覺，“不管你為什麽對我好，我都謝你，一輩子記得你。”

    他突然下，出那張滄桑的臉。

    沈淨晗被他突如其來的作嚇到，下意識後退一步，扶住後的牆壁。

    坤發瞪大充滿的雙眼盯著沈淨晗，聲音沙啞，像從嗓子裏低吼出來：“你們要找的東西，我知道在哪。”

    他用枯瘦的大掌沉重又堅定地拍打地麵，一下，又一下。

    沈淨晗還沒揣出他的意思，忽然聽到大廳裏有聲音，接著阿揚走過來，“你幹什麽呢？”

    沈淨晗站起來，“我看你們都在忙，就給他盛了碗飯。”

    “你吃了嗎？”

    “吃過了。”

    阿揚看碗已經空了，彎腰拿走，順手把窗口鎖了。

    坤發早已回牆角。

    沈淨晗進了實驗室，看著那半麵牆，著牆壁仔細聽了聽，大概因為坤發那邊本來就沒聲音，所以並沒聽到什麽。

    不知道坤發聽到多，但他這麽久一直保守，沒有告訴那些人，以後應該也不會說。

    沈淨晗心裏莫名篤定這一點。

    不知道嶽凜那邊怎麽樣了。

    盯著時間，還有三分鍾十二點。

    之後的時間，一直在坐立不安中度過。

    握著電話的手已經出汗，隔幾秒就看一下有沒有信號。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按照原定時間易，現在那邊很可能已經開始手。

    周敬淵一定會反抗，至於另一方，雖然沈淨晗不太了解，但一定也是狠角，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他們甚至可能會槍。

    已經十二點十五分，外麵依舊風平浪靜。

    沈淨晗還能聽到阿揚他們談笑風生，科打諢的聊天。

    的心揪著，難道嶽凜他們又失敗了？

    如果失敗，以後要怎麽辦，周敬淵會不會懷疑他，或者已經知道他的份，他會不會有危險……

    正當沈淨晗腦子裏一團麻，胡思想時，突然聽見外麵一聲巨響，像是大廳裏那道鐵門被什麽人暴力破開，外麵頓時一片，沈淨晗聽到一聲洪亮震懾的喊話：“都別！警察！蹲下！”

    他們來了！

    沈淨晗迅速衝到門口將門反鎖，死死抵住，防止有周敬淵的手下逃竄至此，強行闖。

    外麵已經一片混，桌椅翻倒的聲音，各種東西砸的聲音，那些人力喊抵抗又被製伏的聲音。

    沒多久，有人大力急促地敲實驗室的門，“警察！裏麵的人出來！”

    沈淨

    ()    晗聽到聲音，立刻打開門，瞬間被湧進來的幾個人得後退幾步。()

    其中一人以為是同夥，上來抓胳膊，被門外一個聲音止住：“放開，是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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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淨晗看向門口，一個穿便服，個子很高的年輕男人走進來，“沈淨晗。”

    沈淨晗點頭，“我是，你是刑警？”

    “我是刑天。”

    沈淨晗平複著極速的心跳，“你們終於來了，他們怎麽樣了？”

    刑天看著，語氣凝重，嚴肅得像是出了什麽大事：“他們……”

    他停頓兩秒，換了一張笑臉，“了。”

    沈淨晗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激得想哭，“那阿凜呢？他還好嗎？傷了嗎？”

    刑天說：“那邊況我還不知道，待會兒等師父消息吧。”

    沈淨晗看著刑天，“我怎麽覺得好像見過你？”

    仔細回想，突然記起：“你是那個賣水果冰沙的老板？”

    刑天笑了：“是我。那個時候我正需要在島上有個份，方便辦事，於是阿凜就把這個差事給我了，他的份隻有我和我師父知道。”

    怪不得那個攤位一段時間後就不見了，沈淨晗還以為是快冬生意不好才不出來。

    刑天忽然收起笑意，手短暫地與握了下，語氣鄭重：“謝謝你，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沈淨晗掉下眼淚，迅速抹掉，搖了搖頭，“你們更辛苦。”

    門外，坤發被警察帶走，他被銬上手銬，轉頭深深看了眼沈淨晗，隨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地下工廠所有人全部被捕，上了手銬低著頭，一個挨一個地往鐵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