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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 第586章 情鎖江山

裴獗領兵到達丹郡后,齊軍的勢頭便大不如前了。但蕭呈這幾年沒有白干,齊軍的戰斗力也再不是興和三年可比,他們兵甲強健,機械良,是一支能攻城掠地,又能守土安邦的強勁之師。

幾場仗打下來,竟是勝負各半,一時半會難分伯仲。

雖然這與蕭呈先聲奪人,搶占了先手有關,但也足以證明,蕭呈這個對手,真的已經養了。

當然,馮蘊并不意外。

他一貫如此。

若再給他更多的時間,將天下收囊中,也是遲早的事。

侯準有句話是對的,既生喻,何生亮。

上輩子若不是晉朝有裴獗,國祚如何能延續那麼久?

只不知,裴獗去后,蕭呈可曾大舉渡過淮水,滅了李桑若父的傀儡朝廷?

因戰事的緣故,這一年好似特別的漫長。

夏到寒冬短短幾個月,仿佛經歷了幾度春秋。

前方打仗,把年味都沖淡了,馮蘊甚至沒有什麼心思準備年貨,只差了阿樓去辦。

至于朝堂上的事,唐恭的提醒,倒是讓放在心上了。

不親自過問,但去裴府“請教”了裴老將軍。

兒媳婦領著孫子親自上門,言辭懇切,裴沖次日便讓人推著椅上了朝——

裴獗登基后,仍然在世的父親如何封賞,在朝堂上曾經引發過爭議。眾臣意見各不相同,認為需要再三權衡,以免父子爭權。

裴獗不甚在意那些議論,依循古禮,尊裴沖為“太上皇”,過世的養母也封了太后,上了尊號,以盡人子之孝。

然而,裴沖沒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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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皇城里,不能有兩個“皇帝”,個中微妙裴獗十分明白,他不想讓裴獗為難,更不想讓有心人找到半點影響父子關系的把柄。

了封賞以后,裴沖即以腳不便為由,終年四季守在裴府里,平素只有兒裴媛在邊,就算是朝中宴請、祭祀等要論尊卑的活,也從不參與。

裴獗和馮蘊回去請安,也算是了天倫。

誰能想到,足不出府的“太上皇”會突然駕到,并且直言宣布:

皇帝出征期間,由他攜太子裴雋監國。

馮蘊不知道唐恭上朝看到裴沖,是什麼樣的臉,反正好些了,當日便讓膳房備了些適合長輩口味的飯食,親自端到廣殿里,帶瑞寶跟裴沖一道用了晚膳。

從廣殿出來,瑞寶牽著的手,有些沉默。

馮蘊想到些什麼,側目問他,“在想什麼?”

“想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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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瑞寶說罷又仰頭,“母后,你呢?”

“也是。”馮蘊微笑。

瑞寶學著大人模樣,嘆口氣。

“坐上朝堂,兒臣方才明白父皇的辛勞。”

馮蘊輕笑一聲,下意識問:“瑞寶可喜歡?”

依舊記得當年元尚乙一遍一遍說,不要當皇帝,還說皇宮就是一個牢籠時,那張小臉上痛苦的模樣。

瑞寶開心。

害怕他是另一個元尚乙。

“嗯。”瑞寶淡淡應了一聲,又突然重重點下頭,“兒臣覺得很有意思。”

“哦?有意思在哪里?”

“兒臣坐在那里,看臣子們勾心斗角,聽他們話里有話,就像坐在棋盤之前,看黑子和白子一般,攪風云之局,品暗藏機鋒。一字一句,皆是學問,一言一行,全是文章。朝堂上,才是智慧和權謀的巔峰之局啊,一旦察,就很是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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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看著他認真的小臉,在他手心

“路還很長,慢慢學,慢慢走。”

瑞寶也回握,重重的,“兒臣明白,父皇都教過我了。要穩、當安如泰山。要勤,以國事為重。要狠,不姑息縱容。要仁,需心懷萬民。要德,無愧天下蒼生。”

馮蘊笑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夜風醉人。

覺得這一次,裴狗贏了

在兒子心里的地位,分明比高了呢?

“母后,仗什麼時候才能打完?”

燈籠的,照著青石板的路。

馮蘊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腳,替往前,鼻腔突然一酸。

有一年的除夕,裴獗便是這樣帶著他和瑞寶,不坐肩輦,慢慢走回宮里的。

三個人的腳,走得更快,也更為歡暢。

道:“等齊國退兵,父皇就回來了。”

瑞寶問:“齊國退兵,仗就不打了嗎?”

馮蘊低頭看他的小腦袋,嗯一聲。

原是想安孩子,不料潤寶聽完卻皺著眉頭,抬起眼來看

“齊國欺負咱們,豈能他們說休戰就休戰?”

馮蘊心下一驚:“那依瑞

寶之見?”

“兒臣以為,當乘勝追擊,打到臺城去,把齊國的狗皇帝拉下龍椅,當眾鞭打才過癮。”

“啊?”馮蘊短促的低笑一聲。

戰爭當然沒有這麼容易,但瑞寶說了,覺得可以鼓勵一下。

“我兒遠見卓絕,很有道理。”

“兒臣還是太小了。”

“你想長大嗎?”

“嗯,兒臣要是再大些,便可上馬挽弓,替父皇征戰沙場……如此便可早些打敗狗皇帝,讓父皇回來,天天守著母親,這樣母親便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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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哭笑不得。

隨行的宮人們,也忍俊不

笑聲從麒麟閣里傳出來,飄皇城上方。

不止太子在等,整個新京的人們,都在等戰事結束。

璟寧七年的除夕,便在這樣厚重的期待中悄然降臨。

冬日嚴寒,大雪紛飛,瑞寶換上了冬,馮蘊也披上了厚厚的裘氅。

皇城的外,仿佛織就了一張無邊無際的白紗帳,奐。

在馮蘊的印象中,上次見到這樣的大雪,還是天壽二年的冬天。

那年,發生過一場雪災。

許是年節的氣氛影響了瑞寶,進臘月,他便常常對馮蘊說起,對裴獗的思念。

孩子的思念,是委婉的。

比裴獗在新京的時候,更為濃烈,但也克制。

“母后,你給父皇寫信吧。”

“記得告訴他,要過年了啊。”

“還要寫上,我們都相信他能打勝仗。”

“大傅說,父皇以前是戰神。那蕭呈難道也是戰神嗎?為何打得這樣久,還沒有把他趕出我們大雍的土地?”

“母后,父皇要是能回來過年就好了。就像昨年一樣,我們三個睡一張床……父皇就想哄我睡著,然后親你。”

“母后,父皇回信了嗎?”

“我要看,我要看。”

父親不在邊,太子的威儀便只在朝堂上。

下了朝,孩子便會黏他,越來越依

而這一切在除夕夜,達到了極限。

馮蘊不知該如何應付,那厚重又忍的、甚至帶了一些的……兒子對父親的

因為前方戰事的消息,來得越發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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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封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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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還是年前傳回來的。

裴獗的信,也是。

他說,“冬后,兩軍都在休整。蘊娘捎來的食,都分給了將士們,不打仗、有吃,將士們很快活。我心卻有憾,難以回家過年,虧欠你和瑞寶。”

又說:“你我糾糾纏纏,總是在虧欠。我算來算去,是我欠你多些。”

又許諾:“但盼來日,帶你策馬四方。看月升滄海,星移斗轉,踏足遼闊山河,賞萬千景致。”

還有話,“想說些什麼,不便訴諸紙上。你如此聰慧,一定是明白我的,笨的夫君,哄不來我的妻,便總想給一些什麼,榮耀、就……罷了,把我拿去吧,都予了你。”

還生慨,“雪下得大了。會不會讓你收到信的時間,慢上一天?皇帝也就這樣了,哄人一笑,竟也不能阻止飛雪,讓我妻快些收信……”

最后,只剩一句,“蘊娘,要安好。”

這應當是認識裴獗以來,寫給最長的信了吧?

前世今生兩輩子,所有的字加起來,都沒這麼長。

寫信時,他一定十分思念,才會這般纏綿?

馮蘊看著看著就笑了。

笑著笑著又哭了。

誰虧欠誰,和裴獗是扯不清楚的。

這輩子扯不清楚,上輩子那些,更不扯不清。

在意的,當然不是誰更虧欠得多。

而是……

這仗不能這麼膠著下去。

守歲到三更,馮蘊哄瑞寶睡下,回房拿著年前裴獗的信讀了一遍,夜里就沒了睡意。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坐起來,便喚來小滿備水。

地龍燒得很熱,可心里的寒氣,好像怎麼都消除不了,亟待泡個熱水澡,緩解一下緒,再好好思考對策。

小滿將浴桶注滿,又拎來兩桶滾水放在一側。

“娘娘還須用水,便喚我。”

馮蘊不喜歡沐浴的時候,有人在旁邊伺候。

小滿便立到簾外。

馮蘊嗯一聲,寬浴桶,起水抹一把臉,又突地將腦袋沉水底。

小滿好片刻沒有聽到靜,心里突了一下,正想沖進去看看況,就聽到一道破水聲,如同蛟龍出海,嘩地響起。

“小滿。”馮蘊沉聲,雙手慢慢搭上桶沿,甩了甩頭發。

“你去傳敖將軍,說我有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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